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周宇站在水库北岸,望着黑沉沉的水面,胃里像灌了铅。潜水服紧贴在身上,冰凉又陌生。腰间别着王伯给的符文短刀,刀柄上的纹路硌着他的皮肤。
"记住路线了吗?"王伯最后一次检查装备,他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包扎过,但仍有黑红色渗出。
周宇点点头,喉咙发干:"北下二十米,凹进去的地方,屋顶天窗进入。"
王伯将一张泛黄的符纸贴在周宇额头,念了句咒语。符纸竟自行燃烧起来,却没有热度,灰烬在周宇皮肤上形成一道奇异的花纹。
"这能让你在水下多撑五分钟。"王伯说,自己也贴了一张,"祠堂里有空气,但别摘面罩,那里的空气...不正常。"
两人戴上潜水镜,含住呼吸器。王伯率先踏入水中,周宇紧随其后。入水的刹那,刺骨的寒意穿透潜水服,像无数根针扎进皮肤。
水下世界安静得可怕。手电筒的光束只能照亮前方几米,再远就是无尽的黑暗。周宇控制着呼吸,跟着王伯下潜。压力逐渐增大,耳朵开始疼痛,他做了几次耳压平衡。
下潜约十五米时,周宇的手电照到了什么东西——一张苍白的脸从黑暗中闪过。他猛地转身,却只看到飘荡的水草。可能是错觉,但他发誓看到了那双灰白的眼睛...
王伯拍拍他肩膀,指向下方。借着灯光,周宇看到了——一个倾斜的屋顶,上面长满水藻和贝类,中央确有一个方形天窗。
两人游近天窗。王伯用匕首撬开锈蚀的金属框,示意周宇先进去。周宇犹豫了一秒,钻了进去。
里面的景象让他差点呛水——祠堂内部远比从外面看大得多,像某种违背物理法则的异空间。墙壁上满是抓痕,有些还很新鲜,夹杂着暗红色的污渍。最诡异的是,顶部确实有一层空气,水面如镜般平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周宇浮出水面,摘掉呼吸器。空气带着浓重的腐臭味和霉味,他强忍呕吐的冲动。王伯也浮上来,快速扫视西周。
"不对劲,"老人低声道,"太安静了。"
祠堂内部呈长方形,正中是一块断裂的石碑,上面刻满诡异的符文。周围散落着腐朽的蒲团和烛台,墙上挂着褪色的布幡,写着"鎮"、"封"等大字。
两人游向石碑。途中周宇的手电照到角落里一堆白色的东西——是骨头,很多骨头,有些还很新鲜,上面带着血肉残渣。
"别看。"王伯拽着他向前,"集中注意力。"
石碑约一人高,原本应该是完整的,现在从中间裂开,裂缝里渗出黑色的黏液。王伯仔细检查碑文,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不是普通的镇魂碑..."他声音发颤,"上面记载的是...活祭仪式。李家村人不是守碑的,他们是...饲养员。"
周宇凑近看,虽然不认识那些古老文字,但图案清晰可见:人们将活人投入水中,水中有什么东西在吞噬他们...
"饲养什么?"周宇问,却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水声。
王伯显然也听到了,迅速转身。水面依旧平静,但周宇发誓刚才看到了波纹...
"不管是什么,都比我们想象的古老。"王伯从包里拿出工具,"帮我扶住这块,我们需要拓印上面的符文..."
两人开始工作。周宇扶着石碑,王伯用特制纸张拓印碑文。祠堂里静得可怕,只有纸张摩擦石面的沙沙声。
突然,周宇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他的脚踝一下。他猛地缩腿,水面荡起一圈涟漪。
"它们来了。"王伯头也不抬,手上动作更快,"再给我两分钟。"
水面开始无风起浪。周宇看到水下有影子在游动,不止一个...很多个。他抽出短刀,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王伯..."
"别管它们,继续扶稳!"老人厉声道。
水面突然炸开,一只惨白的手伸出来抓住周宇的脚踝。他尖叫着用刀砍去,手缩了回去,但更多的手从西面八方伸出。
王伯终于完成拓印,迅速卷起纸张塞进防水筒。"走!现在!"
两人向天窗游去,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水流冲散。周宇撞在墙上,潜水镜脱落,咸腥的水灌进眼睛。他胡乱抓挠着,重新戴好装备,却看到令他血液凝固的一幕——
十几个湿漉漉的身影从各个角落浮现,有老有少,全都皮肤泡胀,眼睛灰白。"张浩"站在最前面,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诡异的笑容。
"老朋友..."它说,声音首接钻进周宇脑海,"留下来...陪我们..."
王伯不知从哪冲出来,符文匕首划出一道蓝光,逼退了最前面的几个恶灵。"周宇,上去!"他吼道,"我断后!"
"不!一起走!"周宇想去拉他,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开。
王伯从包里掏出一捆用红绳绑着的黄符,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上面。符纸瞬间燃烧起来,发出刺眼的金光。
"听着!"王伯在光芒中大喊,"石碑只是容器,真正镇压它们的是碑下的东西!你必须..."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打断。祠堂的一面墙突然崩塌,水流如猛兽般涌入。在混乱中,周宇看到水中有个巨大的黑影游过,比祠堂还大,只隐约看到一段布满吸盘的触须...
"走!"王伯将防水筒扔给周宇,转身冲向恶灵群,匕首和符纸发出耀眼的光芒,"记住,活着出去!"
周宇被水流冲向天窗。他拼命游去,身后传来王伯的怒吼和恶灵们刺耳的尖叫。就在他即将到达天窗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是"张浩",它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指甲深深掐进周宇的肉里。
"你...逃不掉..."
周宇用另一只脚猛踹它的脸,却像踢在烂泥上。"张浩"的皮肤破裂,露出里面蠕动的水蛭和蝌蚪。它笑得更加疯狂,力量大得惊人,将周宇一点点拉向深处。
绝望中,周宇想起王伯给的短刀。他抽出刀,狠狠刺向"张浩"的手臂。刀身符文亮起蓝光,"张浩"发出痛苦的嚎叫,松开了手。
周宇趁机冲向天窗。身后,整个祠堂开始崩塌,石块和水流形成致命的漩涡。他拼命游动,肺部火烧般疼痛,却不敢停下。
终于钻出天窗,周宇不顾一切地向水面游去。下方,黑暗中有无数苍白的手臂伸向他,最前面的"张浩"面目全非,却仍紧追不舍。
二十米的距离像永恒那么漫长。周宇的视线开始模糊,缺氧使他的动作变得迟缓。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一股奇异的力量从下方托起他,像无形的手将他推向水面。
"活下去..."他仿佛听到王伯的声音,"完成..."
周宇冲破水面,贪婪地吸入空气。天边己泛起鱼肚白,水库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挣扎着游向岸边,瘫倒在泥地上,剧烈咳嗽着。
防水筒还在手中。周宇颤抖着打开它,拓印的碑文完好无损。除此之外,筒底还有一块小石碑碎片,上面沾着新鲜的血迹——不知何时被王伯放进去的。
远处,水库中央泛起一圈巨大的波纹,然后重归平静。周宇知道,王伯不会回来了。
他望向初升的太阳,泪水模糊了视线。碑文需要被解读,王伯的牺牲需要有意义,而水下的那些东西...它们还在等着他。
周宇握紧石碑碎片,上面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他知道这远未结束,相反,这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