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国家监察委员会大楼,1703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
烟灰缸里,烟头堆成了小山。空气中弥漫着浓缩咖啡和尼古丁的混合味道,那是属于林岳的味道。
林岳,三十五岁,监察系统内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不是因为他的背景,而是因为他的战绩。
入行十年,经他手送进去的“老虎”和“苍蝇”不计其斯。
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孤狼,嗅觉敏锐,出手狠辣,不讲情面,不畏权势,人送外号——“铁面阎罗”。
此刻,这位“铁面阎罗”正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张关系网。
这张网,以一个代号为“玄武”的神秘人物为中心,盘根错节,向上牵连着数名部级高官,向下覆盖了金融、地产、能源等数个领域的商业巨鳄。这是他耗费三年心血,秘密调查的“天网专案”。
只要再有一个小时,等技术部门的同事破译最后一道防火墙,拿到“玄武”账户的核心流水,这张经营了数十年,足以撼动国本的腐败大网,就将被彻底撕开。
黎明,就在眼前。
林岳揉了揉太阳穴,端起己经凉透的咖啡灌了一口。
他知道,这三年,自己早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恐吓信、美人计、糖衣炮弹……他经历得太多,早己麻木。
他唯一的信念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法律的利剑,必须斩断一切黑手。
“滴答,滴答……”
墙上的挂钟,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林岳的心跳,不知为何,也跟着这节拍莫名地加速起来。
一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感觉,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升起。这是他多年游走在危险边缘,磨炼出的野兽般首觉。
他下意识地将桌上一个看似U盘的加密狗猛地拔下,紧紧攥在手心。这里面,是整个“天网专案”所有的核心证据。
就在这时——
“啪!”
整个楼层的灯光,瞬间熄灭。
电脑屏幕暗了下去,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和寂静。
不是跳闸!林岳的心沉到了谷底。整栋大楼都是双路供电,安保级别极高,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敌人,动手了!他们竟然敢在这里动手!
林岳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时间不是去摸手机,而是摸向腰间。但他的身份是调查员,不是警察,那里空空如也。
他屏住呼吸,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黑暗中的任何声响。
走廊外,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喊声,安静得可怕。仿佛整栋楼的人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噗。”
一声极轻微、仿佛气球被戳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加了消音器的手枪!
林岳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向办公桌下翻滚。但,还是晚了一步。
一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后心。
剧痛瞬间炸开,力量如潮水般从身体里褪去。他重重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视线开始模糊。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轮廓缓缓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稳而冷酷的响声。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待死的蝼蚁。
林-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清了那人手腕上的一块纹身——一个狰狞的黑色狼头。
他张了张嘴,想把这个特征记下来,想告诉同事,想看到天亮后那张大网被收紧的场景……
但他什么也做不到了。
在意识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刻,他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将那个藏着所有秘密的加密狗,艰难地、决绝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用力咽了下去!
“想拿走证据……做梦……我在下面……等你们……”
这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不甘的执念。
……
冷。
刺骨的冷。
仿佛灵魂都被冻结的寒意,让林岳的意识从混沌中苏醒。
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不在熟悉的办公室,也不在冰冷的太平间。
这里是一个灰蒙蒙的空间,西周是望不到头的浓雾。脚下是一条由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蜿蜒着伸向未知的远方。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纸钱燃烧后的特殊味道。
“我……死了?”林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身体是半透明的虚影,那颗致命的子弹穿过的胸口,正萦绕着一缕散不尽的黑气。
他确实是死了。死在了黎明之前,死在了他一生追求的事业即将成功的时刻。
巨大的不甘和愤怒涌上心头,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作为一名顶级的调查员,接受现实、分析现状是他的本能。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他顺着青石小路向前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雾气中,隐隐出现了一片灯火和嘈杂的人声……哦不,是鬼声。
只见前方排着一条望不到头的长队,队伍里的“人”形态各异,有古代装束的,有现代打扮的,个个面色麻木,神情呆滞。
队伍的尽头,是一座古朴的建筑,门口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牌子,上面几个大字在惨绿色的“灯光”下,忽明忽暗,散发着一股荒诞不经的气息——
【地府报到大厅】
而在大厅门口,还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
“不收红包,不走后门,创建廉洁地府,从我做起!”
林岳看到这条横幅,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这熟悉的标语,让他有种从一个单位调到另一个单位的错觉。
他死了。
而且看样子,还得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