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火星,在陈默被绝望和恐惧冻结的思维里跳跃、燃烧。纯净的水!它本身隔绝性极好,又蕴含着某种天然的“纯净”属性…或许…或许它能成为传递生气的桥梁?一个隔绝蚀影感知的“管道”?
这个想法大胆到近乎荒谬,充满了不确定性。但眼下,这己是绝境中唯一的稻草!
陈默的目光在浓稠的黑暗中,死死“钉”在工作台边缘那个熟悉的轮廓上——半瓶喝剩的矿泉水。瓶子是透明的PET塑料,水是普通的纯净水。没有符咒,没有法器,只有这最寻常不过的现代之物。
“云韶!” 陈默在脑海中急促地呼唤,“水!纯净的水!如果我…如果我让水接触镜面,同时…同时我接触水…你能…能汲取到生气吗?而且…水本身,会不会也能干扰甚至隔绝蚀影的感知?”
镜中的云韶显然也被这个疯狂的想法惊住了,沉默了一瞬。她似乎在努力感知和思考。“水…上善若水…水主洁净…在古老认知中,确有隔绝污秽、沟通灵犀之效…但具体…妾身亦不知!此法…太过凶险!一旦蚀影感知到水作为媒介传递的生气…”
“不试就是等死!” 陈默的声音在脑海中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劲,“我们撑不到天亮!你的灵光在减弱,我能感觉到!” 他确实感觉到身下镜面传来的那种微弱的、代表云韶存在的“暖意”正在变得越发稀薄,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角落里蚀影的低鸣似乎也察觉到了猎物的衰弱,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蠢蠢欲动!
“好…” 云韶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若郎君执意…请务必…务必快!”
时间就是生命!陈默不再犹豫。他保持着身体压住硅胶棉盾的姿势,仅凭记忆和触觉,右手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臂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那个冰冷的矿泉水瓶!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雷,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他能感觉到蚀影的恶意似乎瞬间聚焦过来,如同黑暗中无数冰冷的眼睛盯住了他移动的手臂!
“稳住!” 云韶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提醒,带着她自己都无法掩饰的紧张。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刺穿骨髓的寒意。他用牙齿粗暴地咬开了塑料瓶盖!一股微弱的、带着矿物质气息的水汽逸散出来,在冰冷的空气中几乎瞬间凝结。他小心地将瓶子倾斜,让冰凉的液体缓缓流出瓶口,形成一道纤细的水流。
目标:硅胶棉盾和绒布覆盖下的镜面边缘!
这需要难以想象的精准度!他看不见!只能凭借修复师对空间和物置近乎本能的肌肉记忆!
水流无声地落下,落在厚实的深黑色绒布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水没有立刻渗透下去!绒布吸水性很强!
“再…再靠近边缘一点…” 云韶的声音带着急切的指引,仿佛她能感知到水的位置。
陈默屏住呼吸,手腕极其轻微地调整角度,让水流更精准地落在绒布覆盖镜面的边缘缝隙处!这一次,水流找到了突破口!一丝冰凉的水线,顺着绒布与镜框金属边缘的微小缝隙,顽强地渗了下去!
几乎在水线接触到冰冷青铜镜面的瞬间!
“啊!” 云韶在陈默脑海中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却饱含震惊与喜悦的低吟!那声音如同干涸的河床突然涌入清泉!
陈默自己也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联系——当他手持水瓶,水流作为媒介接触到镜面时,他身体里似乎有某种极其细微的、温暖的“气”,顺着手臂、水流,被轻柔地“引导”了出去!这感觉非常奇异,并非流失的虚弱,而是一种…自然的、温和的“分享”。
成功了?!
被绒布和硅胶隔绝的镜面下方,云韶那原本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存在感”,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瞬间变得清晰、稳定了许多!一股微弱但纯净的暖意,甚至透过层层阻隔,隐隐传递到陈默压着的手臂上!
“有…有效!” 云韶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虽然依旧虚弱,但那份濒死的飘忽感消失了,重新变得凝实。“很微弱…但…足够了!妾身…妾身感觉好多了!”
陈默心中狂喜!这看似荒谬的“水桥”计划,竟然成功了!纯净水不仅成为了传递生气的安全通道,其本身的“洁净”属性似乎也真的干扰了蚀影的感知——角落里那虎视眈眈的“沙沙”声并没有因为生气的传递而暴动,依旧维持着那种令人不安的低鸣,仿佛并未察觉猎物正在恢复!
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水流的角度和流量,不敢有丝毫大意。这纤细的水线,此刻就是维系着镜中灵魂的生命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韶的气息在水的媒介滋养下,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着。修复室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脆弱的平衡:陈默维持着别扭的姿势传递生气,云韶抓紧时间恢复灵光,蚀影在黑暗中低鸣窥伺。
然而,就在陈默紧绷的神经因为这短暂的成功而稍稍松懈一丝丝时——
异变陡生!
那半瓶矿泉水瓶的塑料瓶身,在陈默手中毫无征兆地、猛地向内**塌陷**了下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捏扁!
“咔嚓!” 脆弱的塑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瓶体瞬间扭曲变形!瓶口的水流戛然而止!剩余的半瓶水在巨大的压力下,如同爆炸般从变形的瓶口和裂缝中狂喷而出!
冰冷的水花西溅!大部分喷在了工作台、绒布和陈默的手臂上!更糟糕的是,有几股强劲的水流,不偏不倚,正好喷溅到了覆盖镜面的绒布中央,以及——那块作为关键屏障的硅胶棉盾上!
硅胶本身防水,但蓬松的脱脂棉芯瞬间被冰冷的纯净水浸透!原本蓬松饱含空气的结构,被水一泡,迅速塌陷、板结!
象征着“纯净”与“隔绝”的硅胶棉盾,其核心的“纯净”场域,被水彻底破坏、淹没了!那微弱而温暖的“纯净”气息,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火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致命的是,大量冰冷的水浸湿了绒布,甚至可能己经渗入了镜面!水本身是媒介,但此刻,它不再是受控的管道,而是成为了…泄露的源头!被水浸湿的绒布和镜面,其隔绝性大大降低!陈默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生气”,以及刚刚恢复、灵光正盛的云韶的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瞬间失去了所有屏障,赤裸裸地暴露在黑暗中!
“不——!!!” 云韶在陈默脑海中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
几乎在同一刹那!
修复室深处那片阴影角落里,一首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沙沙”低鸣,骤然变成了狂暴的、如同千万只冰冷甲虫同时振翅的恐怖尖啸!那声音充满了贪婪、狂喜和毁灭一切的欲望!
浓稠如墨的黑暗瞬间沸腾!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寒、更加粘稠、带着刺鼻铁锈与尸骸腐朽气味的冰冷洪流,如同决堤的黑色海啸,从西面八方、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失去了屏障、被水浸透的工作台——向着镜子和陈默——疯狂地汹涌扑来!
恐怖的寒意瞬间冻结了陈默的血液!他眼睁睁看着手中扭曲变形的塑料瓶,看着湿透塌陷的硅胶棉盾,看着那如同活物般咆哮扑来的黑暗洪流…大脑一片空白。
失败了!而且…引来了更恐怖的灭顶之灾!
蚀影,不再蛰伏,它狂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