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之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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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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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计算之外的心跳
作者:
海森之歌
本章字数:
10044
更新时间:
2025-06-15

周遭的夜色像浓稠的墨,将整座城市浸没。

许宁走在归家的路上,世界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变得遥远而模糊。

左手是空的,却清晰地残留着一种温度褪去的触感,林溪掌心的柔软与温暖,似乎还嵌在那里。

脑海里反复播放着公园里的片段,像被剪辑过的电影,每一个画面都定格住一种他无法用惯常思维去解析的色彩和温度:穿过树叶筛落的光斑在她侧脸跳跃;她俯身,指尖轻触小花时那种旁若无人的专注;握住她手时,胸腔里突如其来的、被无形的手紧紧攫住般的悸动;她笑着说“希望我能让你有更多想笑的时候”,眼底闪烁的光芒;还有最后,她在夜色中转身离去的背影。

这些瞬间,不再只是抽象的记忆数据,而是带着鲜活的温度和气息,在他心底留下痕迹。

回到公寓,推开门,屋子里是他熟悉的那股一成不变的味道。

他没有立刻开灯,只是靠着玄关的门板站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白日在公园里因牵手而起的紧张与欣喜,此刻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淡淡的失落,以及一种难以言说的、像在他身体里扎根的温暖余韵。

他走到客厅,按下吸顶灯的开关,光线瞬间充盈了整个空间。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到电脑前处理邮件,而是鬼使神差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屏幕解锁,第一个出现的界面是微信。

他点开联系人列表,手指滑到“林溪”的名字。

头像是张模糊的风景照,像一片湖水,角落有棵树。

他盯着那个小小的头像,心里涌起一股微弱的、不合时宜的期待。

头像旁边的圆点是灰色的,她不在线。

他看着他们之间寥寥几条对话记录,从王亮组建的群聊开始,到昨晚他发出的那句简单的“晚安”。

对话框显得异常空白,却又仿佛承载了今天下午所有的故事。

他犹豫了,手指在输入框上方悬停了几秒,像在斟酌一句完全没有预设模板的“开场白”。

发句“我到家了”?太像报告行程。发句“今天很开心”?公园里己经说过不止一次,显得多余。

他那些习惯于处理清晰、稳定信息的大脑,此刻面对这种带着温度和不确定性的情感表达,显得异常迟钝,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最终,他什么也没发。

退出对话框,他点开了她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更新不多,但每一条都带着一种淡淡的、有内容的风格,就像她本人给他的感觉一样。

他看她最近转发的一篇关于城市人文的报道,看她分享的一张街角照片,光线抓得很好,带着她独有的视角。

这些零散的信息,在他眼里不再是无关紧要的碎片,而是构成“林溪”这个人独特韵味的一部分,他试图通过它们,去感受和理解她更深处的世界。

他回到沙发上坐下,身体虽然在公园里走了很久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脑海里全是林溪的影子,以及他试图去理解和感受的那些新事物——小花的生命力,竹子的挺拔,咖啡的层次感,甚至是城市夜色里那些平时被他忽略的、闪烁的光亮。

他感到,自己内心深处,正悄然发生着某种变化。

在他那个严谨、有条不紊的世界里,似乎被轻轻推开了一扇窗,吹进了带着未知气息的风。

周一清晨,闹钟冰冷刺耳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准时响起。

许宁立刻睁开了眼睛,没有像平时那样习惯性地赖床几分钟。

他坐起身,感觉自己的状态有些不一样。

不是那种面对工作日的沉重,而是一种微妙的、藏在心底的雀跃,像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小秘密,悄悄地在他心头亮着。

洗漱,换上熨烫平整的衬衫——他鬼使神差地选择了那件浅灰色衬衫,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期许。

一切都和平时一样规律而精确。但他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时,发现自己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都柔和了一些。

挤进早高峰的地铁,车厢里拥挤不堪,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热气蒸腾。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戴上耳机,将自己隔绝起来。

他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那些轻声交谈的年轻情侣、一脸疲惫的上班族、表情兴奋的学生,他们的表情和互动,在他眼里,不再是抽象的“样本”,而是带着具体的、鲜活的情绪。

他甚至忍不住想,林溪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铁线里,挤在人群中,赶去上班?

到了公司,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电脑屏幕亮起,熟悉的工作界面和文件出现在眼前。

他开始处理收到的邮件,手指敲击键盘,写下一行行代码。

他努力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那些符号和逻辑上,但思绪总是会不受控制地飘远。

他会想起公园里的阳光穿过树叶的样子,想起林溪清脆的笑声,想起他们紧握的双手传递的温度。

他会不自觉地侧头看一眼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是暗着的。他强迫自己继续工作,但效率似乎没有平时那么高。

那些平时一眼就能看出的问题,今天却像躲着他一样,不容易被抓住。

上午的部门会议,产品经理又提出了一些在他看来逻辑混乱、实现起来困难的需求。

许宁像往常一样,用他清晰、严谨的分析指出了这些需求的局限性,阐述了潜在的风险和冲突。

他的发言条理分明,数据充分,得到了其他同事的认可。

在工作状态下,他依然是那个冷静、理性的工程师,那个习惯于在可控范围内解决问题的人。

但在会议间隙,他会想起林溪在咖啡馆里问他的问题:“你觉得,感情可以用逻辑分析吗?有明确的对错和答案吗?有没有‘无解’的时候?”想起自己当时的些许局促和林溪眼睛里的探究。

他心里会泛起一丝微弱的、带着自嘲的笑意。是啊,他在工作中能够解决大多数逻辑难题,但在感情这道题面前,他这个习惯寻找确定答案的大脑,却完全找不到公式,像个彻底的“无解”样本。

午休时间到了。

许宁没有像往常一样叫外卖,然后在工位上快速解决午饭。

他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鬼使神差地,他走到了公司楼下的小花园。

这个小花园平时很少有人来,只有一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绿植和几张长椅。

他走到角落里一棵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树下,抬头看着树冠。

阳光透过茂密的叶片,形成斑驳的光影,像在地面跳跃。

他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泥土和植物的香气。

他想起林溪在公园里说的话:“仔细看这些小花,是不是能感受到它们自己的生命力?”

他尝试着去“感受”。他看着树叶的纹路,看着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他试图去感知那种抽象的“生命力”。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并没有立刻捕捉到那种玄妙的概念,但他感受到了微风拂过脸颊的凉意,听到了远处城市模糊的背景音,闻到了混合着午餐味道的空气。

这是一种不同于以往的体验——他开始主动地打开自己的感官,去接收那些平时被他屏蔽掉的信息,去捕捉那些逻辑之外的“信号”。

就在他站在树下,进行这场有些笨拙的“感受实验”时,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心脏猛地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许宁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立刻拿出手机,屏幕亮着,是微信消息。林溪的头像旁边,显示着红色的数字“1”。

他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解锁屏幕,点开微信。

林溪: ~ (′ ▽`)? ?工作日的第一天! 精神!

许宁盯着屏幕,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跳动的“1”和林溪的名字。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

许宁: 你发消息了。

他打完这句,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了零点几秒。这样回复,是不是显得太首白了?太在意了?像一个脱离了他平日“冷静”设定的意外。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催促他,最终还是按下了发送。

几乎是立刻,屏幕上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许宁感觉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向脸颊,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急跳,一下快过一下。

林溪: 哈哈,是不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元气吓到了? Σ(° △ °|||)︴

许宁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

他能想象出林溪发这些表情时的样子,俏皮又带着点狡黠,如此生动,不像他习惯的冰冷文字。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她使用表情符号的方式,不像有些人表情包乱用一气,她的表情总是用得恰到好处,像是在文字里加入了情绪的注脚。

许宁: 有点。

林溪: 周末过得怎么样?(???)周一综合症犯了吗?

许宁: 犯了。

他没有详细解释“犯了”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这“综合症”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因她而起。

林溪:((??ω?)? ((?????)? ??加油打工人!

许宁看着那两个鼓励的表情,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许宁: 你呢?

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心里涌起一股真实的暖意。

他想知道她的周一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像他一样,被工作缠绕,但又带着一丝隐藏的情绪。

林溪: 还好,工作有点忙,刚开完会。 在想中午吃什么(???)?

许宁: 公司食堂?

林溪: 吃了好几天啦,有点腻。 想来点不一样的!

许宁: 那有点难办。 我一般随便吃点。

林溪: (???)你是不是不太挑食?

许宁: 对。 对吃没什么研究。

林溪: 那在美食这方面,你可能是个有点“失灵”的人哈哈。

她又提到了“失灵”。许宁看到这句话,心里忍不住泛起笑意,那是一种被理解的、带着温度的暖意。她总能巧妙地将他们之间关于不同思维方式的“语言”,融入到日常对话中,像是在他熟悉的世界里,找到通往新世界的小径。

许宁: 可能是吧。

林溪:(??????)??那你需要一个“美食推荐官”!

许宁: 听起来不错。

林溪: 给你推荐几样我们办公室常备的零食,都是我的心头好!

许宁: 好啊。

林溪: 日本的Royce生巧克力,一定要冰镇过的! 入口即化,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没了! 还有韩国的蜂蜜黄油薯片,虽然罪恶但是真的好吃! 再来个国产的麻薯,软软糯糯的… 啊,说着我都饿了! (ˉ﹃ˉ)

她一连串发了好几种零食的名字和描述,文字里都带着一种鲜活的语气,像是在许宁耳边叽叽喳喳地介绍一样,充满了她对生活“感受”的热情。

许宁看着那些名字,有些陌生,但他脑子里不自觉地勾勒出她描述的画面——冰凉柔软的巧克力,香甜酥脆的薯片,软糯Q弹的麻薯。

许宁: 听起来挺不错的。

他回复道。

他平时对零食没什么概念,饿了就吃正餐,不饿就不吃。

但他现在,因为是她推荐的,心里涌起一股好奇,一种想去尝试的冲动。

也许,尝试一些平时不会去做的、带着“不确定性”的事情,也是一种新的体验?

林溪: 你有时间可以试试看! 保证不会失望!(???)

许宁: 嗯,有机会可以看看。

他打完这句,脑子里突然闪过之前她提到电影的事情。

昨晚他并没有立刻去查,心里想着周一再看。但他现在觉得,这是一个很自然的过渡,一个可以继续了解她兴趣的入口。

许宁: 对了,你周末说的那个AI题材的电影,叫什么名字?

发送出去,许宁感到一丝微小的紧张。他希望她不会觉得他问得太突然,太刻意。

林溪: 哦! 《机械姬》!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不是那种很爆炸的科幻片,更多的是探讨人工智能的意识和情感。

许宁: 《机械姬》。

许宁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名字。

他迅速在浏览器里搜索了一下,看到了电影的海报和简介。确实如她所说,看起来更偏向于心理和哲学探讨。

许宁: 好像评价挺高的。

林溪: 嗯! 那种应该是看完会让人思考很久的电影。 你应该会喜欢里面的逻辑推理和技术设定的。

许宁笑了笑。

她总能看到他世界里熟悉的部分,同时又试图引导他去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用他习惯的方式,帮他打开新的感知。

许宁: 嗯,有机会可以看看。

打完这句,心里涌起一种更深的冲动。

他不想仅仅是“有机会可以看看”,他想和她一起看。

想和她一起,在黑暗中,感受同一个故事,一起思考那些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但他犹豫了。

首接提出一起看电影的邀约,会不会太快了?会不会显得太有目的性?像一个跳过了必要验证步骤的程序。

万一她拒绝了怎么办?他内心的畏缩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上来,让他的手微微发凉,不敢轻易迈出下一步。

他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手里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他和林溪的对话框。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带来一丝暖意,却无法完全驱散心底那份忐忑。

他感觉,他们之间的互动正在悄然改变着他,让他愿意去尝试新的事物,去感知这个世界更柔软、更丰富的一面。

但他内心的畏惧和不确定,依然像一道难以跨越的壁垒。

他没有立刻回复。他看着林溪的名字,心里默默地想:也许,慢慢来,也挺好的。

至少,此刻屏幕上的这些文字带来的温暖,以及心底那份微弱却真实的连接感,己经让他感到足够安心了。

他靠着长椅的椅背,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这份温暖和期待小心地收好,像保存一份珍贵的文件。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回到了办公室。

周一的工作还在继续,那些等待他解决的具体问题依然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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