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伤口愈合，却不足以抹去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草忍村的时光，贫瘠而缓慢。
缘一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静坐着，像一棵扎根在破旧木屋里的、沉默的植物。他能感知到藤宫瑠子每天像只不知疲倦的麻雀，叽叽喳喳地飞进飞出。
她会端来勉强能称之为食物的稀粥，抱怨着草忍村的任务报酬又被克扣了。
她会带来一些村子里无聊的八卦，绘声绘色地讲述哪个上忍又在吹嘘自己当年见过半神半藏的背影。
她也会坐在床边，托着腮，用那双明亮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缘一的脸，然后自顾自地得出结论：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连发呆都这么有气势。”
终于，在一个午后，当瑠子第十七次问出那个她憋了很久的问题时，缘一决定不再沉默。
“喂，我说……”瑠子将一碗清水递给他，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伤得那么重……你肯定不是我们这种下忍吧？”
缘一没有接过水碗。
他那双依旧紧闭的眼，转向了少女的方向。
尽管看不见，瑠子却感觉自己被那道无形的目光彻底看穿了，连心里那点小九九都无所遁形。
“我是木叶的叛忍。”
缘一开口，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
“叛……叛忍？！”
瑠子手里的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清水溅湿了她破旧的裤脚，她却浑然不觉，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那可是木叶！五大忍村之首！
从那里出来的叛忍，不都该是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吗？
缘一没有理会她的惊骇，只是自顾自地，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起伏的语调，陈述着自己的过往。
从日向分家的“笼中鸟”，到被宗家视为威胁的成长。
从战场上的九死一生，到挣脱咒印的代价。
再到那场由宗家与“根”联手布下的、傲慢而盛大的“葬礼”。
他讲得很简单，没有添油加醋的渲染，也没有博取同情的控诉，就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木屋里，陷入了死寂。
只剩下瑠子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起初，她只是震惊。
听到“笼中鸟”时，她眼中是不解与愤怒。
当缘一说到被整个家族追杀时，她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最后，当缘一讲完，安静下来时。
“呜……”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鼻音的抽泣，打破了沉默。
瑠子那张总是挂着傻笑的脸上，此刻己经涕泪横流，哭得一塌糊涂。
“呜哇——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族人！他们……他们还是人吗！”
她一边哭，一边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脸，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毫无形象可言。
“生下来就要被关在笼子里……好不容易飞出来了……还要被他们亲手打断翅膀……呜呜呜……”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缘一的过去感到发自内心的、纯粹的悲伤与愤怒。
缘一静静地“听”着。
他感知到少女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的心跳，感知到她那份不含任何杂质的、滚烫的情绪。
他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瑠子那颗毛茸茸的、因为哭泣而一耸一耸的脑袋上。
瑠子哭声一滞，抬起那张花猫似的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从今天起。”缘一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你就是我妹妹了。”
瑠子愣住了，连哭都忘记了。
她眨了眨挂着泪珠的长睫毛，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的含义。
数秒后。
一个比哭声还响亮的、灿烂得有些傻气的笑容，在她那张涕泪交加的脸上，轰然绽放。
“嗯！”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吸了吸鼻子。
……
转生眼的第一次胎动，在缘一苏醒后的第三十天，终于结束了。
那股始终灼烧着他视神经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
缘一缓缓睁开了眼。
世界，在他的视野中，以一种全新的方式，重新构筑。
屋顶的裂纹，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远处草叶上颤动的露珠……一切都清晰得不可思议。
他下意识地催动了查克拉。
视野瞬间切换，变成了那熟悉的、由黑白线条构成的360度全景。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眼角处，那标志性的、狰狞的青筋，并未浮现。
他的双眼，依旧是那副清澈的模样，只是瞳孔的颜色，不再是纯粹的乳白，而是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如同万里无云的秋日天空般的蔚蓝。
这双眼睛，再也不会暴露他的状态。
这是足以在瞬息万变的战局中，迷惑任何敌人的、最完美的伪装。
缘一能感觉到，六眼与转生眼的融合，仍在继续。
两种伟力，正在他的灵魂深处，以一种他尚无法理解的方式，彼此纠缠，彼此成就。
缘一尝试了单向超远距离透视，达到了30公里，远远地超越日向一族有史以来的任何一人！
他站起身，一个月未曾活动的身体，发出炒豆子般的轻响。
他走到门前，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贫瘠的、暮气沉沉的草忍村，在他那双全新的眼眸中，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他能看到，这个村子地下那稀薄的、混乱的查克拉流向。
他能看到，每一个行色匆匆的忍者体内，那或强或弱的生命之火。
他也能看到，隐藏在这片土地之下的……机遇。
缘一缓缓握紧了拳头。
伤势己愈，眼睛新生，模板开启。
是时候，为自己规划一条新的道路了。
他不会急着回去复仇。
他要先在这里，在这片被大国遗忘的、贫瘠的土地上，种下一颗种子。
等待它生根、发芽，长成一棵足以撼动整个忍界的参天大树。
收服草忍村，只是第一步。
当他再次回到木叶时，他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家，和躲在阴影里的毒蛇，亲眼看一看。
被他们亲手推下悬崖的飞鸟。
是怎样化身为……翱翔于九天之上的苍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