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破旧的木门在纲手身后缓缓地合上了。
“吱呀——”
一声悠长而又疲惫的叹息。
像是在为两个即将走上不归路的旧时代亡魂送行。
自来也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短册街那泥泞不堪的主路上。
雨停了。
但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
太阳像一枚生了锈的冰冷铁饼,有气无力地挂在云层的缝隙里。
光照不进人心。
他们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有些决定一旦做出,就不需要再用任何语言去加以粉饰或者确认。
那只会显得软弱。
他们找了镇上最偏僻最不起眼的一家连名字都没有的旅店。
房间里有一股潮湿的霉味。
窗户用木板钉死了一半。
唯一的光源来自桌上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
纲手将那个沉甸甸的钱袋解开。
哗啦——
数不清的崭新与陈旧钱币,混杂着几枚做工粗糙的赌场筹码,倾倒在那张布满了划痕的木桌上。
像一堆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磷火。
“我们需要情报。”
纲手看着那堆她半生荒唐的见证。
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那个所谓的‘第七生物研究所’,它的具置。”
“防御布局,人员构成,进出路线。”
“所有的一切。”
自来也点了点头。
他没有去看那些钱。
他只是走到了那扇被钉死的窗户前,从缝隙里望向外面那个陌生的灰色世界。
然后他咬破了拇指。
双手结了一个简单而又古老的印。
噗。
一团微不可察的白烟。
一只只有巴掌大小、皮肤上布满了与树皮无异的伪装色斑点的蛤蟆,出现在他的掌心。
自来也低下头。
用一种只有那只蛤蟆才能听见的频率和音调,飞快地下达了一连串复杂的指令。
小蛤蟆点了点头。
然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房间的阴影里。
“我的情报网还能用。”
自来也转过身靠在墙上。
“但是,这里离唐之国的腹地太近了。”
“角都和大蛇丸把那里变成了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铁桶。”
“需要时间。”
“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纲手从那堆钱币里抽出了一枚苦无。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制式苦无。
她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磨刀石。
然后她就坐在那盏昏暗的油灯下。
开始磨刀。
“呲——”
“呲——”
那声音很轻很慢。
却带着一种固执的不容置喙的节奏。
一下,一下。
像是在打磨一件兵器。
又像是在用这种最古老、最原始的方式,将自己那颗己经变得冰冷坚硬的心。
磨得更加锋利。
自来也看着她。
看着她那专注的侧脸。
看着那盏油灯在她琥珀色的眸子里跳跃出的细碎的决绝火光。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陌生。
她不是那个会在赌场里输光了钱就耍赖的纲手姬。
也不是那个会因为失去挚爱而一蹶不振的傻女人。
她是千手纲手。
是与他和大蛇丸一同在第二次忍界大战的尸山血海里,杀出了“三忍”之名的那个传说。
时间就在这单调的磨刀声中一点一点地流逝。
一天。
两天。
三天。
他们没有再进行过任何多余的交流。
饿了就吃最粗糙的干粮。
渴了就喝冰冷的水。
剩下的时间。
纲手在磨刀。
自来也在等待。
他们的耐心就像纲手手中那把越来越锋利的苦无。
被一点一点地逼到了极限。
第西天的黄昏。
那只伪装成树皮的小蛤蟆,终于再次出现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它吐出了一个被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纸卷。
自来也一把抓过。
他飞快地展开。
纸卷上没有字。
只有一幅用特殊墨水绘制的极其精密的地图。
以及几个用暗号标注出的关键信息。
自来也的瞳孔猛地收缩。
“……找到了。”
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嘶哑。
纲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抬起了头。
自来也将地图铺在了桌上。
那堆冰冷的钱币被随手拨到了一旁。
“第七研究所不在地面。”
自来也伸出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一处位于唐之国深山里的标记点。
“他在一座火山的内部。”
“用天然的地热作为能源。”
“入口只有一个。防卫是军用级别。比之木叶防御结界更加难以入侵。”
纲手看着那张地图,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挡不住我们。”
“寻常的是挡不住。”
自来也抬起头迎上了她的目光。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片凝重如铁的阴影。
“但是守护那里的……”
“……是第一批‘成品’。”
“虽然只是不完善的实验型号。”
“但情报上说……”
“他们没有痛觉、不知疲倦,拥有野兽般的恢复力。”
“而且绝对服从命令。”
纲手沉默了。
许久。
她拿起了那把己经被她磨得寒光西射的苦无。
用拇指轻轻地在刀锋上一抹。
一滴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她伸出舌头将那滴血卷入口中。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燃起了一团冰冷、近乎于残忍的火焰。
“很好。”
“我正好想亲眼看看……”
“那个混蛋用我爷爷的细胞究竟都造出了些什么样的……”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