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晨光斜斜照进阳台，苏瑶戴着老花镜，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笨拙地滑动。自从朵朵去外地上研究生，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视频通话时能看见女儿的笑脸。屏幕亮起的瞬间，看到朵朵眼下青黑，她立刻皱起眉头："这黑眼圈重得能挂住酱油瓶了！妈给你寄的酸枣仁膏喝了没？"
镜头里朵朵正往马克杯倒咖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实验室新添了咖啡机，提神可管用了！您就别操心啦。"苏瑶还想再说，一旁看报纸的陆景突然伸手关掉电视，报纸折出的脆响惊得她一抖。这个在工地上雷厉风行的工程师，此刻正拿着老花镜研究手机购物软件，第二天就往学校寄去了养生壶和宁夏枸杞。
快递包裹里夹着的字条字迹工整，力透纸背："丫头，再忙也要按时吃饭。记得把壶底的水垢每周清理一次。"朵朵摸着字条边角微微发潮，眼眶也跟着发热，赶忙对着手机镜头举起新泡的枸杞茶："爸，您看我养生得比您还专业！"
研二那年，朵朵接下留守儿童心理辅导课题。每次视频，苏瑶总要把手机举到厨房，一边颠着锅铲一边念叨："住的民宿有没有防盗窗？晚上千万不能单独出门！"陆景则默默在购物车里添加防狼报警器，下单时特意备注"请务必送货上门"。
深秋的雨夜，朵朵蹲在山区小学走廊里，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炒菜声，眼泪突然砸在手机屏幕上："妈，那个总缩在角落的小琴，我试了所有办法她都不说话......"话音未落，锅铲碰撞声戛然而止，苏瑶的声音温柔又坚定："你小时候学骑车摔得膝盖出血，不也咬着牙学会了？孩子的心就像结霜的窗户，得慢慢焐热。"
"丫头！"陆景突然抢过电话，背景音里传来翻图纸的哗啦声，"当年爸盖大楼，地基偏移三公分都没放弃！把你学走路时的倔劲儿拿出来！"朵朵破涕为笑，转头从帆布包里掏出新买的漫画书。一个月后的清晨，当小琴攥着她的衣角，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喊出"姐姐"时，朵朵对着群山放声大喊，惊起一片白鹭。
课题结束那天，朵朵带回装满画作的纸箱。苏瑶把歪歪扭扭的向日葵、彩虹贴满客厅，逢人就拉着看："这是我女儿教的孩子画的！"陆景却盯着画里太阳周围的锯齿状光芒，沉默许久后说："丫头，下次进山带上爸，我能帮忙修桌椅。"
研三的寒冬格外漫长。苏瑶坐了三个小时大巴，怀里的保温桶还冒着热气。推开图书馆门的瞬间，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朵朵趴在摊开的论文上睡着，手指还压着被咖啡渍晕染的稿纸。"起来吃饭了。"苏瑶轻轻拨开女儿额前碎发，保温桶里躺着炖得软烂的排骨玉米，还有朵朵最爱的虾仁馄饨。
陆景在工地忙完就扎进书房。这个当年能徒手画建筑图纸的工程师，此刻对着视频教程反复练习做思维导图，老花镜滑到鼻尖也浑然不觉。书架上堆满心理学专著，每本书的空白处都用红笔标注着："此处与留守儿童案例相关""P56页理论可用于实践"。
论文答辩前夜，朵朵攥着翻皱的讲稿在客厅踱步。苏瑶把暖手宝塞进她怀里："就当和老师聊天，把你这三年做的事说清楚就行。"陆景则戴着白手套，像检查建筑图纸般逐字核对论文打印稿，连脚注的标点符号都用红笔圈出修正。
答辩当天，苏瑶和陆景裹着大衣躲在教室后门。当"通过"二字响起的刹那，苏瑶激动得首跺脚，陆景慌忙捂住她的嘴，却忘了自己眼眶也红了。两人像做贼般溜走时，正巧碰上朵朵的导师，陆景憋红着脸说："老师您多费心，我们家朵朵......"话没说完就被苏瑶拽走。
面对工作选择，朵朵在电话里声音犹豫："重点中学offer待遇很好，可山里那些孩子......"苏瑶正在给山区孩子织毛衣，毛线针顿了顿："你小时候学钢琴，手磨出血泡都没放弃，妈知道你心里早有答案。"陆景在阳台侍弄他种的向日葵，背对着电话说了句："当年你支教回来，眼睛亮得能照亮整间屋子。"
开学那天，陆景扛着工具箱走在山路上，迷彩服后背被汗水浸透。他带着村民加固教室屋顶，手把手教孩子们使用新安装的电灯开关。苏瑶留在县城，在临时搭建的工作间里，缝纫机昼夜不停。当图书室落成那天，孩子们举着自制的感谢卡，奶声奶气地喊着"陆爸爸""苏妈妈"，苏瑶的老花镜蒙了层水雾，陆景转身给孩子们演示书架使用方法，却悄悄用袖口抹了把脸。
教师节清晨，朵朵的手机突然弹出视频通话。镜头里，苏瑶和陆景戴着孩子们编的草环，身后是贴满画作的客厅墙。"祝老师节日快乐！"孩子们的声音响彻山谷，与客厅里此起彼伏的祝福声交织在一起，在晨光中谱成最温暖的乐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