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震耳欲聋的嘶吼与撞击中,依旧清晰地传进苏寒和林若雪的耳中。
并非来自外界那些疯狂的怪物,而是源自他们唯一的庇护所——祭坛撑开的金色护罩。
一道蛛网般的裂痕,自护罩顶部蔓延开来,金色的光屑如尘埃般簌簌飘落。
苏寒的决策,像是在滚油中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引爆了整个归墟外围。那些原本只是循着本能围攻的怪物,此刻彻底陷入了癫狂。它们不再是试探,而是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将自己的身躯、利爪、能量,全部砸向那层薄薄的屏障。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数以百计的怪物在撞击中化为齑粉,但它们的死亡,却在护罩上留下了更深的创伤。
“这样下去,祭坛的能量撑不了多久。”林若雪的声音在苏寒身侧响起。
她的指尖萦绕着森然的寒气,不断点在护罩的裂痕处,用自身觉醒的寂灭玄冰之力,勉强将那些裂隙冻结、弥合。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新的裂痕出现得比她修复的速度更快。
苏寒没有说话,他的手掌依旧按在祭坛的石面上,感受着整座祭坛的脉动。他能清晰地“看”到,祭坛核心处那团如同微型太阳般的光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他的反击确实奏效了,祭坛的力量通过他的引导,精准地抹杀了数头最为强大的怪物。可这种行为,也彻底激怒了这片死地的“免疫系统”。
他低估了这些怪物的数量,也低估了它们捍卫这片禁地的决心。
继续这样对耗下去,结果只有一个——护罩破碎,他们两人被无穷无尽的怪物浪潮彻底吞没。
必须改变。
苏寒的目光,从外界那些狰狞的怪物身上,缓缓移回到了身下的祭坛。他能感觉到,这座祭坛蕴含的力量,古老、浩瀚,充满了“封印”与“镇压”的法则。他之前所做的,只是借用这股力量,像一个拿着钥匙的守门人。
可如果……不仅仅是借用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生根、发芽。
“若雪,替我护法。”苏寒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若雪侧目看他,只见苏寒的双眸深处,仿佛有星辰在酝酿,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光。她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点头:“好。”
一个“好”字,是全然的信任。
苏寒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松开按在祭坛表面的手,转而将双掌贴合在祭坛最核心的那个古老图腾之上。
那里,是整座祭坛力量的源头。
下一刻,他体内的太初神脉,第一次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主动、狂野地运转起来。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天地间的灵气,也不是敌人的神通,而是脚下这座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的归墟祭坛!
他要“偷”!
从这镇压诸天的封印中,窃取一缕属于它的本源之火!
“嗡——”
当太初神脉的吞噬之力触及祭坛核心的瞬间,整座悬浮于虚空中的岛屿剧烈地颤动起来。祭坛上铭刻的无数符文,像是被同时点燃,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意志,从祭坛深处苏醒。
那不是生命,而是一种规则的具象化。古老、威严、冷漠,带着审判万物的无情。它感觉到了苏寒的“亵渎”,这个渺小的生灵,竟敢试图染指它的力量。
“轰!”
恐怖的能量顺着苏寒的手臂,野蛮地冲入他的经脉。
那不是灵气,那是一道道由纯粹的“封印法则”凝聚而成的枷锁!它们进入苏寒体内的唯一目的,就是将他这个“窃贼”彻底镇压、封死,将他的血肉、神魂,化为祭坛的一部分。
“呃啊!”
苏寒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他的身体表面,竟浮现出一条条金色的符文锁链,皮肤寸寸开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这股力量,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都要霸道、纯粹。它不讲道理,不与你对抗,它只是执行它的“规则”——封印一切。
“苏寒!”
林若雪脸色一变,她能感觉到苏寒体内的气息正在急速衰败,生命之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她毫不犹豫,一只手按在苏寒的后心,寂灭玄冰之力毫无保留地涌入,试图帮他镇压那股暴走的祭坛能量。
然而,当她的力量一进入苏寒体内,那股金色能量仿佛找到了新的目标,分出一部分,化作更细密的锁链,朝着林若雪的寒气缠绕而去,竟是要将她的力量也一并封印。
林若雪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力量如泥牛入海,甚至连带着自己的神魂都要被拖拽进去。
她这才明白苏寒在做什么。
他不是在吸收,他是在与一座存在了无尽岁月的“天地大阵”对抗!
就在这内外交困的危急时刻,苏寒体内,丹田深处那团被层层压制的“太初灰烬”,突然躁动起来。
这团让十位师父都头疼不己的毁灭之源,在感受到另一股同样霸道无匹的力量入侵自己的“领地”后,竟爆发出强烈的敌意。
无需苏寒引导,灰色的气流主动冲出丹田,悍然迎上了那股金色的封印之力。
如果说,祭坛的力量是代表“秩序”的极致,是镇压万物的“锁”。
那么,太初灰烬就是代表“混沌”的本源,是毁灭一切的“源”。
一金一灰,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站在力量顶端的存在,在苏寒的经脉中,展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厮杀。
苏寒的身体,瞬间沦为了战场。
他的意识在剧痛中几近溃散,但他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疯狂运转着太初神脉。他不是要让这两股力量分出胜负,而是要利用它们的争斗,窃取那一线生机。
太初神脉,复刻万法,吞噬万物。
它开始解析那金色的封印之力,不是全盘接受,而是像一个最高明的窃贼,在两头巨龙的缠斗中,小心翼翼地,从那金色的巨龙身上,撬下了一片最微不足道的鳞片。
外界,林若雪惊骇地看着。
苏寒的身体时而金光大盛,神圣威严;时而灰气弥漫,死寂沉沦。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他身上交替出现,将他整个人渲染得诡异无比。
而环绕在外的金色护罩,因为核心之力的不稳,明灭不定,裂痕越来越多,己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给我……过来!”
苏寒的神魂发出最后的咆哮。
太初神脉的吞噬之力骤然收缩,强行将那一丝被解析、剥离出来的金色本源,拽进了自己的掌控范围。
成了!
就在这一瞬间,金、灰二色的能量冲突戛然而止。
祭坛的意志仿佛失去了目标,缓缓沉寂下去。太初灰烬也似乎打赢了一场领地保卫战,重新缩回了丹田。
一切,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苏寒猛地睁开眼,他的左瞳之中,一抹璀璨的金色一闪而逝。
他没有片刻迟疑,抬起手,对着护罩外那片最密集的怪物群,遥遥一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
一道纤细如线的金光,从他指尖射出,悄无声息地穿透了摇摇欲坠的护罩。
金线所过之处,时间与空间都仿佛凝固了。
一头状如山峦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发出咆哮,它的动作,停在了这一帧。
它身旁,成百上千的怪物,也都保持着前冲的姿态,宛如一幅静止的画卷。
然后,在林若雪震撼的注视下,那头巨兽,连同它周围的所有怪物,开始“消散”。
不是爆炸,不是化为灰烬,而是一种更彻底的“抹除”。它们的身体,从最基础的粒子层面开始分解,还原成了最纯粹的能量,然后归于虚无。
一指,清空了祭坛前方近三分之一的区域。
那些幸存的怪物,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它们疯狂的嘶吼变成了呜咽,不顾一切地朝后退去,仿佛看到了某种天敌。
那金光,是它们存在的“反义词”。
苏寒喘着粗气,身体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窃取那一丝本源,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心神。
但他成功了。
他拥有了一种全新的,凌驾于他目前所有手段之上的力量。
“你……”林若雪扶住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寒对她笑了笑,正想开口。
突然——
“咚……!”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归墟更深处,从他们脚下祭坛所对应的那个未知空间传来。
那声音,仿佛是一扇尘封了亿万年的古老门户,被什么东西从内侧,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比外面所有怪物加起来还要恐怖千万倍的威压,如潮水般,从祭坛下方渗透上来。
苏寒和林若雪同时变了脸色。
他们骇然低头,仿佛能穿透祭坛,看到那扇耸立在未知之地的巨大青铜门。
门上,一道古老的封印,因为核心处一丝本源的失窃,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外患暂解,内忧……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