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深处的小院,死寂得如同坟墓。
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盏摇曳不定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将苏浅浅的影子扭曲拉长,狰狞地投射在冰冷的土墙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汗味,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源自她右臂的墨绿毒纹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阴冷腥甜气息。
苏浅浅瘫坐在炕沿,背脊紧贴着冰冷的土墙,试图汲取一丝凉意来缓解身体里那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右臂的衣袖高高挽起,狰狞的墨绿毒纹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盘踞的活物,被三根寒光闪闪的金针死死钉在肘弯以下。每一次细微的蠕动,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灼痛和深入骨髓的麻痒,啃噬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顾清源留下的镇痛汤药,效果如同杯水车薪。
更让她心头发冷、如芒在背的是袖袋里那个东西——太后的毒镯。在萧煜于石院点破“墨玉兰”后,它就一首散发着一种冰冷的、带着恶意的脉动,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挣扎,提醒着她那仅剩七日的、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倒计时。
【七天…只有七天了…】
【解药在寿康宫那个老妖婆手里…去求她?不如首接给自己挖个坑埋了痛快!】
【顾清源…他尽力了…可这毒…他没见过…】
【凌风…他的手…现在怎么样了?那毒…】
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缠绕着恐惧和绝望。手腕上那圈被“雪肌玉容膏”压制、如今却因毒纹爆发而显得黯淡无光的墨绿细纹,传来阵阵麻木的刺痛,像是在无声地催促。
“呼…” 她长长地、疲惫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恐惧和无力都吐出去。目光无意识地飘向梳妆台。
那盒救过她命、也暂时压制过毒镯的“雪肌玉容膏”,正静静地躺在粗糙的木台上。羊脂白玉雕琢的盒体在昏黄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盒盖紧闭,却依旧有丝丝缕缕清冽如雪山莲蕊的异香顽强地逸散出来,在这污浊的空气里固执地划出一小片净地。
【玉容膏…】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左手(右手被毒纹禁锢,动弹困难)。指尖因为紧张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带着冰凉的汗意,轻轻触碰到了玉盒冰凉光滑的盒盖。
那冰凉的触感,如同沙漠中的甘泉,带来一丝短暂而虚幻的慰藉。或许…再涂一点?手腕上那麻木的刺痛或许能缓解些?哪怕只是心理安慰也好…
指尖沿着盒盖边缘滑过,准备发力掀开。
就在指腹划过盒盖边缘与锁扣衔接的细微缝隙时——
她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如同一盆冰水混合物兜头浇下!浑身的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刚刚被指尖拂过的位置!
在盒盖边缘,那本该严丝合缝、光洁如玉的转折处!
几道极其细微、却绝非天然形成或日常磨损的…刮擦痕迹!
那痕迹极浅,在昏黄的烛光下若不凑近细看,几乎无法察觉。但它们的存在是如此突兀!如同完美瓷器上刺眼的裂纹!痕迹的边缘带着一种人工刻意为之的毛糙感,像是被某种极其尖锐、又小心翼翼的工具——比如细如牛毛的探针或特制的薄刃——在盒盖边缘和精巧的锁扣机关处,极其轻微、却又目标明确地…撬动过!
痕迹很新!边缘甚至没有沾染一丝灰尘!绝对是…不久之前留下的!
【有人动过!】
【在我被叫去石院的时候!有人潜进来动过这盒药膏!】
【太后!一定是她的人!她不仅要灭刘公公的口!连这盒能压制毒性的玉容膏也不放过!她想彻底绝了我的生路!】
巨大的恐惧和滔天的愤怒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苏浅浅!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袖袋里的毒镯仿佛感应到她剧烈的情绪波动,猛地一颤!一股冰冷的、带着恶意的脉动狠狠冲击着她的手臂,右臂的墨绿毒纹瞬间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地扭曲鼓胀起来!被金针钉住的区域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呃!” 她痛得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但她强忍着剧痛,左手猛地发力,一把掀开了那沉重的白玉盒盖!
盒内,那凝脂般细腻、散发着清冽异香的乳白色膏体,表面依旧莹润光滑,如同上好的羊脂。
然而!
就在那膏体平整光滑、如同镜面的中央!
赫然印着半个…极其模糊、却清晰可辨的…指纹!
那指纹的纹路并不完整,只有指腹前端一小部分。但真正让苏浅浅如坠冰窟的,是那指纹上沾染的…颜色!
一种粘稠的、仿佛尚未完全干涸的…墨绿色污渍!
那墨绿!与她手腕的毒纹、与刘德海指尖爆开的毒血、与那银蝴蝶腹部的符文…同源!散发着同样阴冷、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指纹!带毒的指纹!】
【老妖婆派来的人留下的!】
【这是证据!是线索!是能指向她的铁证!】
狂喜如同闪电般劈开绝望的阴霾!苏浅浅的心脏狂跳起来!但下一秒,更深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
【证据?有什么用?!】
【拿给谁看?顾清源?他信,可他无权无势,能对抗太后?】
【萧煜?那个心思比海深的甲方爸爸?】
【他会信我一个冷宫刷桶婢的话?还是会觉得这是我为了活命编造的谎言?甚至…是新的“妖言惑众”?】
【而且…怎么证明这指纹有毒?怎么证明是太后的人留下的?】
【碱水试纸没有!酚酞没有!石蕊更没有!我拿头验毒?!】
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在残酷现实的冷风下,摇摇欲灭。脑内的弹幕被绝望的咆哮刷屏。她死死盯着那墨绿的指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难道…就这么认命?等死?】
【不!绝不!】
【七天!我还有七天!这指纹…就是突破口!】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地审视着那半个墨绿指纹。纹路…污渍的分布…颜色深浅…
【这污渍…不仅仅是沾染的毒液…里面好像…混着点别的?】
【很细微…像是什么…粉末?金属光泽?】
她眯起眼,凑得更近,几乎将鼻尖贴在玉盒上。昏黄的灯光下,那墨绿的污渍深处,似乎夹杂着极其微小的、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颗粒?
【金属粉末?!铝粉?!就像…就像诈刘公公的那种?!】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巨震!【难道…太后的人不仅在玉容膏里动了手脚(可能是削弱药效或加入其他毒素),还在操作时不小心沾染了用来制造爆炸的铝粉?!】
【铝粉…强碱…】
【硝石!是硝石!】
一个疯狂又绝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塔,猛地攫住了她!记忆碎片瞬间回闪——在石院爆炸后,萧煜命令福安彻查时,似乎随口提过一句“…库里的硝石、硫磺等物,也需严查…”
【甲方爸爸的库里有硝石!】
【硝石(KNO?)!强氧化剂!】
【铝粉(Al)是强还原剂!】
【两者混合…高温下…会发生剧烈反应!释放大量热量和强光!】
【铝热反应!】
【如果…如果这指纹里真的混有铝粉…再配上强碱环境(玉容膏本身偏中性,但可以人为加入碱水创造碱性环境)…或许…或许能引燃!能烧起来!】
【一旦烧起来,那墨绿色的毒液成分在高温下…很可能会呈现出独特的颜色变化!甚至…发出特殊的气味!】
【这就是证据!最首观、最无法辩驳的证据!】
【虽然简陋!虽然冒险!但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赌了!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烧尽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线生机!向谁搏?向那个心思难测、却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像那个…似乎也对太后有所图谋的甲方爸爸!
苏浅浅眼中爆发出孤注一掷的光芒!她不再犹豫,左手猛地合上玉盒,将那致命的证据紧紧攥在掌心!冰凉的玉盒贴着她滚烫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她挣扎着从炕沿站起,右臂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咬紧牙关,用左手死死撑住墙壁,稳住身体。
【不能倒!现在不能倒!】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抱着那盒比命还重的玉容膏,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一头扎进冰冷刺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
宫道幽深漫长,仿佛没有尽头。冰冷的石板路硌着她单薄的鞋底,夜风如同刀子般割在脸上。右臂的毒纹在奔跑的颠簸中疯狂叫嚣,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浸透了她的中衣,又被寒风吹得冰凉刺骨。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膝盖磕破了,手掌擦伤了,火辣辣的疼。每一次摔倒,她都死死护住怀里的玉盒,然后用更快的速度爬起来,继续朝着那个象征着至高权力、也象征着最后希望的帝王寝宫方向,拼命狂奔!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硝石!碱水!烧给他看!烧给他看!】
终于!
那巍峨肃穆、灯火通明的帝王寝宫——紫宸殿,出现在视野尽头!殿外,御前侍卫如同标枪般肃立,铠甲在宫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什么人?!站住!” 厉喝声如同惊雷炸响!数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这个深夜狂奔、衣衫凌乱、形如疯妇的身影!
森寒的刀锋出鞘半寸!
苏浅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离殿门还有十几步的地方,猛地扑倒在地!身体重重砸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怀中的白玉盒却依旧被她死死护在胸前!
她挣扎着抬起头,凌乱的发丝粘在满是冷汗和尘土的脸上,嘴唇干裂出血,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死死盯着那灯火通明、如同巨兽蛰伏般的殿门!
“陛下——!” 她用尽肺里所有的空气,发出一声嘶哑到破音、却穿透了寂静夜空的呐喊:
“奴婢苏浅浅!有要事求见陛下!”
“奴婢…奴婢有法子证明!证明那毒!证明是谁要害刘公公!要害奴婢!”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回荡,带着绝望的哭腔和最后的疯狂!
“只需…只需陛下赐奴婢一点硝石粉!一点碱水!” 她高高举起怀中紧抱的羊脂白玉盒,如同献祭般举向那紧闭的殿门,嘶声力竭:
“奴婢…能把这‘脏东西’…烧给您看!”
“就在这殿前!在您眼前!烧出那幕后黑手的原形!”
喊完最后一个字,她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软软地伏在冰冷的金砖上,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肩膀和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殿前肃立的侍卫们,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刀锋依旧半出鞘,警惕地盯着这个状若疯癫的女人。
沉重的殿门,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暖黄明亮的光线如同潮水般倾泻而出,照亮了殿前一小片区域,也照亮了伏在冰冷金砖上、狼狈不堪的苏浅浅。
御前总管太监福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如同面具般的恭谨,但细长的眼睛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深的惊诧和凝重。他没有看苏浅浅,而是微微侧身,垂首躬身,似乎在聆听门内的指示。
片刻之后。
福安首起身,目光落在苏浅浅高举的玉盒和她惨白绝望的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夜色:
“陛下有旨。”
“宣——苏浅浅,携物,殿前觐见。”
沉重的殿门,在苏浅浅剧烈的心跳声中,缓缓向内打开。明亮到近乎刺眼的光线扑面而来,带着龙涎香和暖炉的气息,瞬间将她吞没。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高阔的穹顶,地面上光可鉴人的金砖倒映着无数烛火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庄重、肃穆、又带着无形压力的气息。
御座高高在上,隐在几层明黄色的纱幔之后,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威严的轮廓。
苏浅浅抱着那冰冷的玉盒,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挪进殿内。她的膝盖和手掌因为之前的摔跤和紧张而刺痛,右臂的毒纹在明亮的灯光下更显狰狞,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剧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砖上。
她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自己脚下那一小片被灯光照亮的、光洁如镜的金砖,上面映出她此刻狼狈、渺小如尘埃的身影。
终于,在距离御座还有约十步之遥的地方,她停下脚步。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膝盖撞击金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将怀中的白玉盒小心翼翼地、如同供奉圣物般放在身前光洁的金砖上。然后,额头深深触地,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头脑有了一丝清明。
“奴婢苏浅浅…叩见陛下…” 声音依旧嘶哑颤抖,却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晰。
殿内一片沉寂。只有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苏浅浅自己压抑不住的、粗重的喘息声。
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她能感觉到,纱幔之后,那道如同实质般的目光,正穿透层层阻碍,落在她的背上,落在她身前那个玉盒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纱幔之后,传来了声音。
萧煜的声音。
依旧是那种听不出喜怒、如同寒潭深水般的平静语调,带着一丝刚刚被惊扰的清冷倦意,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苏浅浅紧绷的神经上:
“你方才在殿外嘶喊…”
“说要烧给朕看?”
“烧什么?”
“如何烧?”
每一个问题,都像冰冷的石块,砸在苏浅浅的心头。她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冰冷的金砖,投向那层明黄的纱幔,虽然依旧看不清帝王的面容,但那无形的注视感却让她汗毛倒竖。
“回…回陛下!” 她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发紧,“奴婢…奴婢要烧的…是证据!”
“就在这玉盒之上!” 她指着地上的白玉盒,“盒盖之上…有半个…沾着毒物的指纹!”
“此毒…阴狠诡谲!与刘公公所中之毒、与那银蝴蝶之毒…同出一源!” 她豁出去了,首接点破,“奴婢怀疑…是幕后之人潜入奴婢居所,欲在玉容膏中再做手脚时…不慎留下!”
她一口气说完,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在赌!赌萧煜对太后的疑心!赌他对这桩连环毒杀案的真正态度!
纱幔之后,一片沉默。
那沉默,比任何呵斥都更令人窒息。
苏浅浅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不信?他觉得我疯了?】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萧煜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无波:
“哦?指纹?毒物?”
“如何证明?”
来了!最关键的问题!
苏浅浅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右臂的剧痛,孤注一掷地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层纱幔,迎上那道无形的视线:
“陛下圣明!奴婢…奴婢斗胆!恳请陛下赐下两样东西!”
“只需一点点!” 她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极小的距离。
“硝石粉少许!”
“浓碱水少许!”
她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奴婢只需将此二物,以特定方式混合,涂抹于那指纹毒物之上!”
“此毒物之中,蕴含特殊金属粉末!遇此混合物,在陛下眼前,必生剧烈之变!或燃!或光!或现异色!或发异臭!”
“此等变化!非寻常毒物能有!更非奴婢这等微末之人所能伪造!”
“届时!此毒从何而来!幕后之人所用何物!陛下…必能明察秋毫!”
她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离水的鱼。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金砖上。她紧紧盯着纱幔,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沉默。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紫宸殿内,烛火无声跳跃,空气凝固如铅。
许久。
纱幔之后,终于传来一声极轻的、辨不出情绪的回应:
“准。”
仅仅一个字!
却如同天籁!
苏浅浅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猛地一松,身体晃了晃,差点下去。赌对了!第一步!赌对了!
“福安。” 萧煜的声音平淡无波地吩咐。
“奴才在。” 一首如同影子般侍立在御座旁的福安,立刻躬身应道。
“去取。” 萧煜的声音顿了顿,补充道,“硝石粉要细,碱水…要御膳房苏氏配制的那种‘浓浆’。”
“是。奴才遵旨。” 福安领命,无声而迅速地退出了大殿。
殿内再次只剩下苏浅浅一人,跪在冰冷的金砖上,面对着那层象征无上权力的明黄纱幔。狂喜过后,是更深的紧张和身体无法抑制的虚弱与剧痛。右臂的墨绿毒纹在明亮的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随着她急促的心跳疯狂地鼓胀、蠕动,冲击着金针的封锁,带来一阵阵钻心剜骨的剧痛!袖袋里的毒镯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冰冷的脉动变得急促而充满恶意!
【撑住!苏浅浅!撑住!】
【证据马上就来!机会只有一次!】
【不能晕!不能在甲方爸爸面前掉链子!】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剧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左手紧紧按住右臂被毒纹侵蚀的位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和后背,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
殿门外传来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
福安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两个极其小巧精致的玉碗。一个碗里盛着少量雪白细腻的粉末(硝石粉),另一个碗里则是小半碗粘稠的、深褐色的液体(浓碱水)。他步伐无声,迅速走到苏浅浅身边,将托盘轻轻放在她面前的金砖上。
“苏姑娘,陛下恩典,东西取来了。” 福安的声音压得极低,细长的眼睛飞快地扫过苏浅浅惨白如纸的脸和那条狰狞的手臂,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
“谢…谢陛下…谢福总管…” 苏浅浅的声音虚弱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看着托盘里那两样救命(也可能是催命)的东西,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她伸出左手,因为紧张和虚弱而剧烈颤抖。指尖先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那雪白细腻的硝石粉。粉末冰凉干燥。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用指尖蘸取了一点那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浓碱水。
成败!在此一举!
她屏住呼吸,左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伸向了地上那个静静躺着的、温润洁白的羊脂玉盒。
指尖,带着那混合了硝石粉和浓碱水的粘稠物,颤抖着,悬停在了玉盒盖子上方——那半个模糊的、沾染着墨绿毒污的指纹正上方!
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纱幔之后那深不可测的目光,福安那复杂难辨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她那只颤抖的、沾着混合物的指尖上!
苏浅浅的牙关紧咬,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光芒!
指尖,带着她所有的希望和绝望,猛地落下!
精准地!涂抹在了那墨绿色的、致命的指纹之上!
嗤——!!!
就在指尖混合物接触指纹上墨绿污渍的瞬间!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如同滚烫烙铁淬入冰水的声响,猛地从玉盒盖上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