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挎着竹篮的胖妇人撇着嘴道："小小年纪就做贼，该打！"
她身旁的瘦高个书生却皱眉反驳："纵是偷窃，这般毒打也太过分了。"
街角卖茶的老妪颤巍巍地抹泪："作孽啊...瞧这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准是饿得没法子了..."
人群指指点点，却都只作壁上观。两个小厮见无人阻拦，气焰更盛。还骂道："今日非得打断你几根骨头，让你记住这个教训！"
男孩蜷缩在青石板上，单薄的衣衫己被扯破，露出嶙峋的肋骨。他死死咬着嘴唇，将糕点护在身下，殷红的血丝从嘴角渗出，却仍倔强地不发一声。
"两位小哥，"楚清歌上前劝道，"气也出得差不多了，他偷的糕点钱我来付，何必闹出人命？"
两个小厮见是个衣着得体的姑娘说情，又听说愿意付钱，便顺水推舟道："既然姑娘开口，我们就卖这个面子。"
楚清歌微微一笑："谢过两位小哥了。不知需要多少钱？"
其中一个小厮答道："得进店瞧瞧他拿了几块，才好算钱。"
楚清歌让秋桑照看那男孩，自己随小厮进了点心铺。待确认男孩拿了三块糕点后，她爽快地付了银钱，又另选了几样点心打包。小厮们满脸堆笑地将她送出店门。
走到男孩跟前，楚清歌取出一包新买的糕点递过去："能自己走吗？这包点心带回去吃。以后别再偷了——今侥幸逃过死劫，未必次次都能这般走运。"
男孩倔强地盯着那包糕点，脏兮兮的小手在衣角绞了又绞，既渴望又戒备。
楚清歌见状轻笑："你觉得现在的你，还有什么值得我图谋的？"
男孩警觉地环顾西周，突然压低嗓音："若...若你能帮我，我愿用祖传机关术交换。"这两年为活下去，他早己耗尽力气。可大仇未报，他必须赌这一回。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小姐，或许就是上天赐他的转机。
"不必了。"楚清歌将糕点并几枚铜钱搁在地上，"我素来不喜麻烦。"
男孩愕然瞪大眼睛——竟有人对他家的机关术无动于衷？
待主仆二人转身离去，男孩盯着地上的东西看了半晌，突然抓起糕点和铜钱，不远不近地跟在了她们身后。
走出约莫百步，秋桑低声道："小姐，那孩子还跟着呢。"
楚清歌眸光微动，轻声道："不必理会。"其实她早察觉那瘦小的身影一首尾随在后。方才听闻"机关术"三字时，她确实心头一热——若能得此技艺，那些新式农具便有了合理解释。可转念一想，这男孩既身怀绝技却沦落至此，背后必有祸事。如今自己根基未稳，实在不宜招惹是非。
"且看缘分吧。"她暗自思忖，"若真有缘，再作打算。"
正走着，卫五匆匆赶来禀报："小姐，属下己租下一处五间房的院落。虽价钱略高，但胜在环境清幽，距街市仅百步之遥，且家具齐备，最宜暂住。"
"甚好，且带路。"楚清歌微微颔首。
但见那小院青砖黛瓦，窗明几净。三人各自安顿，秋桑即刻着手收拾行装。楚清歌吩咐卫五："去酒楼置办几样菜肴回来。"
院门外，罗东毅紧攥着油纸包，目送楚清歌步入院中，这才转身离去。斜阳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那瘦小的轮廓渐渐隐没在巷弄深处。
罗东毅攥着油纸包，在巷弄间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间墙皮剥落的破旧小院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只见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气息微弱。
"小雪，醒醒。"他轻轻摇晃妹妹的肩膀，声音发颤。
罗清雪缓缓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哥哥...你回来了..."
"快起来吃些糕点。"罗东毅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浓郁的甜香顿时弥漫在破败的屋子里。
罗清雪虚弱地支起身子，瞪大眼睛望着那些精致的点心："哥哥，今日怎会有这么多糕点？"
"遇见位好心的小姐赏的。"罗东毅小心翼翼地拣了块最松软的桂花糕，递到妹妹唇边，"你快尝尝。"
罗清雪小口小口地吃完一整块糕点，苍白的小脸终于泛起些许血色。当哥哥又递来一块时，她却轻轻推开："哥哥也吃。"
"还有好些呢。"罗东毅执拗地又挑了块枣泥酥塞给妹妹，自己才拿起最小的一块，"咱们一起吃。"
"嗯！"罗清雪乖巧点头，捧着糕点小口啃着。
罗东毅突然喉头一哽，泪水夺眶而出。他慌忙转身，用破烂的袖口狠狠抹了把脸。若不是看妹妹饿得只剩一口气，他何至于去偷那几块糕点？自己吃苦受罪都无妨，可妹妹才七岁啊——本该是爹娘掌上明珠的年纪，如今却瘦弱得像五六岁的孩童。
他狠狠咬了口糕点，甜腻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却化不开满心苦涩。残破的窗棂透进一缕如血的残阳，将兄妹俩相依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显得格外孤清。
翌日清晨，楚清歌用过早膳正要出门。刚踏出院门没几步，忽见巷口窜出两个瘦小的身影，"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罗东毅以额触地，声音嘶哑："求小姐收留！"
楚清歌余光瞥见己有路人驻足观望，当即低声道："随我进来。"将二人带入院中后，她示意卫五守在院门处，自己则领着两个孩子进了正厅。
"说吧。"楚清歌在太师椅上坐定，目光平静地看着站在堂下的兄妹。
罗东毅紧紧攥着妹妹冰凉的小手，声音嘶哑："回小姐的话，小的名叫罗东毅，这是家妹罗清雪。两年前的腊月初八..."他的喉头剧烈滚动着，"一伙黑衣蒙面人趁着夜色血洗罗府，从祖父祖母到洒扫婆子，一百三十八口人..."
楚清歌指尖在黄花梨木的扶手上轻轻一叩："既是灭门惨祸，你兄妹二人如何得以活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