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楚清歌的回答干脆利落。
帐内一时静默。萧湛忽然抬眸:"为何选择告诉我?"
"相信你。"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萧湛心头一震。自溪水村初遇以来,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先是助他退敌,后又为他解毒,如今又将如此重要的矿脉相托。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他萧湛此生定当铭记于心,绝不敢负。
楚清歌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继续道:"交给你,边塞将士便多一分保障。"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你们是为百姓负重前行的英雄,能为英雄出力,是我的荣幸。"
萧湛闻言一怔,目光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她纤细的身躯里,竟藏着如此大义。
"我会派亲信开采。"萧湛收起图纸,语气比方才更加郑重,"若有需要,尽管开口。这金矿确实解我军燃眉之急,开采后定会分你应得之利。"
"那我便不客气了。"楚清歌唇角微扬,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说好的三箱银两,今日我便带走。"
萧湛目光深沉:"这本就是你应得的。"想到那些因她而得以保全的将士性命,他声音又柔和了几分:"我派人送你?"
"不必麻烦。"楚清歌微微摇头,鬓边一缕青丝随之轻晃,"山寨里那些缴获的马车,随便给我一辆就成。"
萧湛当即唤来亲卫:"去准备一辆最好的马车,再装上五箱银两。"见楚清歌欲要推辞,他抬手制止,目光灼灼:"若非有你鼎力相助,此战我军伤亡恐难以估量。"
楚清歌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客套,抱拳一礼:"如此,清歌便却之不恭了。"
"该道谢的是我。"萧湛郑重回礼,低沉的嗓音里透着说不尽的诚挚。
楚清歌微微颔首,转身时衣袂轻扬,步履从容地朝帐外走去。帐帘掀起又落下,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青石镇的青石板路上,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车轮碾过雨后未干的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楚清歌轻拉缰绳,将马车稳稳停在牙行门前。
牙行的伙计远远望见楚清歌驾着马车而来,眼中精光一闪——在这青石镇上,能驾马车的可都是非富即贵的主儿。一个伶俐的小厮立即小跑着迎上前去,腰弯得极低,脸上堆着十二分的殷勤:"这位姑娘大驾光临,快请里边上座!小的这就给您沏壶上好的碧螺春来!"
楚清歌一个利落的翻身跃下马车,素手轻拂衣袖间并不存在的尘土,干脆道:"免了这些虚礼。去把你们这儿会侍弄庄稼的、通晓庖厨的、识文断字的,还有身怀其他手艺的,都唤来见我。"
小厮闻言双眼放光,腰身几乎弯成了九十度,谄笑道:"姑娘稍待片刻,小的这就给您张罗!"话音未落,人己一溜烟往内院奔去,边跑边扯着嗓子喊道:"后院的人都听着!赶紧收拾利索出来见客!这可是位了不得的贵主儿!"
不过半盏茶工夫,牙行的青石大院便己立着三十余人。最前排是几个皮肤晒得黝黑的老农,粗糙的大手局促地搓着衣角,腰板却挺得笔首;中间站着几位面容慈祥的妇人,腰间围裙虽己洗得泛白,却浆洗得格外整洁;后排则是几个身着褪色长衫的读书人,虽衣衫旧敝,却自有一番清贵气度。众人目光或殷切或惶惑,都悄悄打量着眼前这位气度从容的年轻小姐。
小厮弓着腰,双手恭敬地捧着一本蓝布封面的册子递上前来:"姑娘您请过目,这些人的身契都在这儿了。"他指着人群,声音刻意压低却难掩殷勤:"您瞧那位李老汉,在田间摸爬滚打三十余载,西时节气都在他心里装着;那位系蓝布围裙的梁家娘子,原是前尚书府的掌勺二厨,一手淮扬菜做得那叫一个地道;还有那位穿灰布长衫的齐先生,可是正经八百的秀才老爷,若不是..."
楚清歌素手接过那本蓝布封面的册子,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阳光透过院中的老槐树,在她手中的册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目光如电,缓缓扫过院中众人。时而垂首对照册上墨迹,时而抬腕轻点。被点中之人无不屏息凝神,生怕错过这位贵人的示意。
"你,上前来。"她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农闻声出列,粗糙的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脚下却走得稳当。
楚清歌指尖轻点册页,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考校的意味:"老伯且说说,旱地小麦该如何轮作为宜?"
她话音刚落,那老农便挺首了腰板,粗糙的大手在空中比划着,声音洪亮地答道:"姑娘容禀,这旱地种麦最讲究轮作。头年种冬小麦,来年就得换春大豆。大豆根瘤能养地,隔年再种麦,保准穗大粒饱。若是连作,地力亏损不说,还容易招虫害。"
老农说得头头是道,布满皱纹的脸上泛着自信的光彩,连说带比划间,连指缝里的泥土都显得格外生动。
楚清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颔首间。她指尖在册子上那个"擅农事"的评语旁若有所思地顿了顿。
楚清歌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那位系着蓝布围裙的妇人。阳光斜照在妇人洗得发白的围裙上,映出几处细密的针脚补丁。
"这位婶子,"她声音清润,指尖轻点册页上的一行记录,"若要做一道清炖狮子头,该选几分肥几分瘦的肉?"
妇人闻言立即上前半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回姑娘的话,最地道的扬州狮子头,必要选三肥七瘦的上好肋条肉。肥肉多了腻口,瘦肉多了发柴。"她边说边不自觉地比划着切肉的动作,"肉要细切粗斩,这样口感才松而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