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手里收拾的东西，“回头再我把我那两个侄子也喊上，还得有人挖坑呀！这冰天
雪地的，可怎么挖坑啊！”
赵有才心里发愁啊！这棺材，还得去雇车，还得吃喝，花销不小啊！
这一晚，赵有才的家中哭声不断，儿媳妇春枝的哭嚎声，引几个孩子跟着一起嚎哭，赵耿没法不让媳妇哭，那是人家爹娘啊！这才从娘家回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比惊天霹雳还要爆炸啊！
素素吓得跟着哥哥一起陪着姑姑哭，她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只是看到姑姑捶打着炕沿发出悲惨的吼叫哭喊声音，她害怕，害怕极了，跟姑姑家哥哥弟弟一样害怕，吓得跟着嚎哭。
赵耿搂着老婆，跟儿子们一起陪着她落泪。
赵有才和老婆子站在一边实在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暗示老婆强拽着把两个孙子拉了出去，把那个哭喊最响的小孙子也抱走了，素素拉着姑姑的衣服死活不愿意跟着出去。
赵耿娘也没法，现在骂也骂不得，只能放弃了！
哭声时断时续的，大的哭、小的叫，赵耿娘开始也不管，毕竟这也不是谁家都能遇到的大事啊！灭了门啊！就她也难过啊！落了一阵子眼泪，亲家这一大家十口子这就没了，她心里无数遍骂着那些挨千刀的没人性的日本人。
媳妇难过她能理解，可是架不住隔壁邻居们的好奇，这不，不断有邻居过来打探，还以为是她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死了人呢！
“老头子，这总哭嚎着，也不好吧？你看看这街坊西邻的，闹腾的，还以为咱家死人了，呸呸呸，”她对着盘腿坐在炕上叼着旱烟袋
的赵有才说。
赵有才也哭丧着一张脸，他没理老婆，他能怎么办？一下午去托人找路条，尽花钱了，他这心里疼着呢！
赵耿娘看老头子不回话，又说道：“我说，当家的，不能不说啊！
这也太不吉利了！”
赵有才弯腰探身子把旱烟袋照着炕沿“咚咚”磕了两下，“要说你去说，大栓二栓那，你说话避着点他们，”
赵耿娘看了一眼哭累睡在炕上的小孙子，垮着一张脸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她又转身对着自家男人说道：“大栓二栓跟三妮子和西小子带着呢！对了，当家的，我弟定好了棺木，我给你说，买的最便宜的那种，媳妇挑理，你得说话，这世道，钱那么好挣啊？这一大家还得
吃喝。”
“行了，你赶紧去整点吃的，烙点饼子馒头的，再炒点酸菜，我
们要带着，一大堆人，要吃要喝的，”
赵耿娘站在门口，心里气鼓鼓的，她刚和几盆子面，一个月的
口粮也没了。
她踢踏着脚步走到偏屋大儿子门前，里面还在抽抽搭搭的哭泣，站了好一会儿，赵耿娘站在门前，拍了拍门，“赵耿家的，该消停了，
哭也没用了，街坊们来了几趟了，”
“娘，我们知道，知道了，”赵耿松开老婆，赶紧对着门说道。
里面的哭声变小了，就听素素在里面，“姑，别哭了，眼睛都疼了。”
“明天当家的们还得起身，我和了面，你过来搭把手帮着烙饼吧！给他们准备些干粮，嗯，耿还有好多事要做，”
素素红着眼，“姑，奶奶喊你去烙饼，”
春枝哑着嗓子对着门，“娘，嗯，我知道了，我马上来。”
外面赵耿他娘的脚步声急匆匆往厨房方向去了，春枝一双桃子一样的眼泡子看着趴在身边的也是眼泪汪汪的素素，她忍不住又要哭出声，这
可是他们余家唯一的苗苗啊！
赵耿看老婆又要哭起来， “别再哭了，好多事等着去做呢！那你，明天也得跟着回去啊？你看看你，这样子，明天咋个回去？别整
病了，到时候还得照顾你，”
他跳下炕，站在炕沿边，望了望趴在春枝身边的素素，“明天，素素就不去，吓人吧啦的，再把她吓着。”
素素一听不带她，委委屈屈看着赵耿，“姑，姑丈，我要跟着你
们，”
春枝低头看了眼素素，“素素，听你姑丈的，姑是跟姑丈干活去，天冷，
顾不上你，”
“哇，”素素哭叫起来，“姑，我要回家，我要我娘，我要我奶，”
赵耿一听孩子哭叫，心头窝火，看着炕上的姑侄俩，发狠道：“算了，带上吧！最后一次了，让她，唉，”
话没说完，他也不看自己媳妇一眼，往门口走，“你收拾下衣物，多带几床被子，咱家驴车不当事，我得去找马车去，我爹娘给你爹娘定了两口棺木，两位老人家，唉，还得给他们......”他也说不下去了，
春枝低垂着没有抬头，搂着素素，带着哭腔，“嗯，我知道，我知道，呜呜，”
赵耿听老婆说知道，心里释怀一点，“嗯，下午我舅去定好了，你哥他们，只有用席子了，我给你说下，这事，摊上谁家都是大事，我是女婿，唉，咱家现在也是一大堆事，爹娘还要管着咱们这一大家子，你知道，弟妹，咱们，还有咱孩子，以后还有，嗯，素素，”
赵耿语无伦次的解释着，他希望媳妇理解他爹娘，理解他，有些人家怕
花钱才不管呢！
“当家的，我懂，你赶紧去办正事吧！我没事了，一会儿我就去
帮娘烙饼。”
赵耿犹疑了一下，他看看媳妇又看看素素，他娘肯定对素素有看
法，又得养一个。
唉，他心里长叹，这素素也是命大的，那天怎么就闹着非得跟他们走，他是越想越害怕，要是自己晚走一天，他跟媳妇也得丧命。
走出门外的赵耿拍了拍自己的脸，走进到爹娘的房间，他还得再
跟自己爹商量下，很多事他也不懂。
余春枝傻傻的目光，呆愣愣看着自己男人出了房间，她呆呆的坐在炕上，搂着素素，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这个小家伙只有自己了，自己怎么着都得把她带大，她的眼里又住满了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