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轮胎碾过南洋小城的跑道时，隋冷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她望着舷窗外椰树摇晃的影子，喉间泛起股铁锈味——那是连续三小时与货舱猕猴沟通后的后遗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摸出一看，加密短信的"欢迎来到猎场"还刺着眼睛，指腹重重按在关机键上。
"隋小姐。"接机的本地警员阿杰敲了敲车窗，古铜色的手背爬着道旧疤，"陈队长让我先带您去动物保护协会报到。"
隋冷扯出个淡笑，把鸭舌帽压得更低。
她今天穿了件洗得发白的卡其工装裤，后袋别着阿灰的牵引绳——那只灰毛缅因猫正蜷在她脚边，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扫过她的脚踝。"伪装成志愿者的事，你们警局确认过安全了？"
"市场里的眼线说，最近有批新货要到。"阿杰发动车子，后视镜里他的瞳孔缩了缩，"是会说话的鹦鹉，据说是从金三角那边转来的。"
阿灰突然用脑袋顶她的手。
隋冷低头，猫爪肉垫按在她手腕的脉搏上，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心跳太快，容易露馅。"
"知道了。"她无声动了动唇。
三个月前阿灰还只会说"开饭""抓蟑螂"，现在己经能精准捕捉她的情绪——这大概就是三阶高智物种的潜力。
动物交易市场藏在码头仓库区。
锈迹斑斑的卷帘门后飘来刺鼻的氨水味，隋冷刚跨进去，就有只花斑狗冲她狂吠："生面孔！
生面孔！"
"嘘——"她蹲下身，从口袋摸出块牛肉干。
狗鼻子动了动，凑过来嗅她掌心，"他们说新来的志愿者会带疫苗，是真的吗？"
"真的。"隋冷的声音放得又软又轻，余光瞥见角落铁笼里的蓝黄金刚鹦鹉正歪头看她，"但得先帮我个忙，看到那只绿翅膀的鹦鹉没？
它叫什么？"
"小绿！"花斑狗尾巴晃起来，"它总说自己见过大老板，说大老板穿黑风衣，说话像含着块冰——"
"闭嘴！"穿皮夹克的男人踹了狗笼一脚，狗呜咽着缩成团。
隋冷抬头，正撞进男人阴鸷的视线，她立刻举起手里的疫苗箱，"我是动保协会的，来给宠物做驱虫。"
男人上下打量她，目光扫过她磨破的袖口，最后落在阿灰身上："猫倒乖。"
"它怕生。"隋冷摸了摸阿灰的耳朵，猫咪立刻弓起背发出威胁的嘶鸣，倒真像被吓着了。
男人嗤笑一声转身，她这才敢松口气，快步走向角落的鹦鹉笼。
"小绿？"她踮脚凑近铁笼，鹦鹉正用喙啄着食槽里的小米，"我听说你见过X先生？"
鹦鹉的羽毛突然炸开，爪子紧紧扣住横杠："黑风衣！
黑风衣！
他摸我的头，说'等你学会新句子，就带你去大房子'。
后来...后来他们给我灌药，我的舌头像被火烧——"
"嘘，别怕。"隋冷指尖轻轻碰了碰笼门，"大房子在哪？"
"废弃研究所！"鹦鹉的瞳孔收缩成细线，"红砖墙，爬满绿藤，后墙第三块砖能推开！"
阿灰突然用尾巴卷住她的手腕。
隋冷回头，刚巧看见皮夹克男人又在往这边张望，她立刻掏出注射器，对着空气虚晃两下："该打疫苗了，乖啊。"
出市场时，夕阳把椰树的影子拉得老长。
隋冷摸出手机给王倩发定位，屏幕刚亮起就收到条未读消息——是阿杰发来的卫星地图，标着"废弃研究所坐标：N12°15′32″ E109°28′47″"。
"走。"她蹲下身摸阿灰的下巴，猫咪立刻跳上她肩头，尾巴缠住她的脖子，"去会会X先生的老巢。"
研究所的红砖墙确实爬满绿藤。
隋冷踩过满地碎玻璃，靴底碾到片生锈的注射器，阿灰突然竖起耳朵："小心！"
话音未落，她脚下的地砖突然下陷。
隋冷本能地抓住墙面，却感觉掌心的砖缝在动——第三块砖！
她想起鹦鹉的话，用力一推，整面墙发出沉闷的轰鸣，砖块纷纷坠落，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隋冷！"阿灰从她肩头跃下，爪子扒住她的裤脚，"里面有老鼠！"
"别怕。"她摸出强光手电，光束扫过潮湿的墙面，果然有只灰鼠正用后腿首立，前爪比划着："左三，右五，下二！"
"是逃生路线。"隋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顺着老鼠指的方向摸索，指尖触到块凸起的砖，"左三..."
当她按下第三块砖时，头顶传来石块坠落的声响。
阿灰突然扑过来撞开她，一块碎石擦着她的耳尖砸在地上，溅起的尘灰里，她看见墙面浮现出模糊的刻痕——是歪歪扭扭的符号，像鸟又像火焰，和阮清欢日记里夹的老照片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阿灰，拍下来。"她扯下颈间的相机挂绳，猫咪立刻跳上她肩头，对着墙面连拍三张。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王倩的视频通话，她刚接通，就听见对方倒抽冷气的声音："隋冷，你身后的符号...和张医生公司的旧档案里的合作标识吻合！"
"什么？"隋冷转身，光束再次扫过墙面，"张医生？"
"他以前供职的'明远生物'，十年前和南洋这家'绿岛研究所'有过基因项目合作！"王倩的声音带着颤，"档案里提到过'沉默计划'，说是要开发动物神经阻断剂——"
"隋小姐！"阿杰的声音突然从洞口传来，"有个穿黑风衣的人在找你，说是动保协会的负责人？"
隋冷心头一跳。
她快速收起相机，拍了拍阿灰："去看看。"猫咪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消失在阴影里。
当她钻出洞口时，正看见穿黑风衣的男人背对着她。
他个子很高，后颈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听见脚步声转身时，嘴角挂着笑："隋小姐？
我是协会的林远，听说你——"
"骗子！"阿灰突然从男人脚边窜过，挠了他小腿一道血痕，"他身上有药味，和张医生实验室的一样！"
隋冷的瞳孔骤缩。
她后退半步撞在砖墙上，男人的笑容瞬间消失，抬手就要抓她手腕。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铁笼里传来轰然巨响——是只被囚禁的红毛猩猩撞开了笼门，它咆哮着冲过来，用毛茸茸的手臂圈住隋冷，把男人狠狠甩了出去。
"他们...不是人类。"猩猩的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他们的血...是绿的。"
隋冷的呼吸一滞。
她看着男人从地上爬起，袖口裂开的地方露出青灰色的皮肤，正渗出绿色的液体。
阿杰举着枪冲过来，男人却像条滑不溜手的鱼，一转眼就消失在藤墙后。
"隋小姐，您没事吧？"阿杰的额头全是汗，枪口还在发抖。
"没事。"隋冷摸了摸猩猩的手背，它的体温低得吓人，"能送它去兽医院吗？"
"己经联系了。"阿杰指了指远处的救护车，"但...您说它刚才说什么？"
隋冷没回答。
她低头查看手机，王倩的消息弹出来："刚比对了袭击者的监控，他三年前在明远生物的实验室火灾中'死亡'——但死亡证明是伪造的。"
深夜的民宿里，隋冷坐在飘窗上翻笔记本。
阿灰蜷在她脚边打盹，窗外的虫鸣突然静了。
她刚写下"他们不是在研究动物，而是在改造我们"，就听见楼下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阿灰！"她抓起枕头下的防狼喷雾，猫咪立刻竖起耳朵，"左边窗户！"
三个蒙面人从窗口翻进来时，隋冷己经闪到了衣柜后。
阿灰从她脚边窜出，精准撞翻了第一个人的枪，她趁机用喷雾迷住第二个人的眼睛，第三个人的刀刚要刺过来，就被她用椅子腿架住手腕——"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脆响。
"找什么？"她扯下对方的面罩，男人的瞳孔泛着诡异的幽蓝，颈侧有块银色编号牌，"07-19"。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王倩的语音："张医生的笔记里有'改造体编号：07-01至07-20'的记录！"
隋冷的手指在编号牌上。
她抬头看向窗外，丛林深处有双猩红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她，像两盏红灯笼，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她摸出钢笔，在笔记本最后一页重重写下："07-19，X先生，改造体——"
窗外的虫鸣突然尖啸起来。
隋冷合上笔记本，把编号牌收进随身的铁盒里。
阿灰跳上她的膝盖，用脑袋蹭她的手心："要追吗？"
"追。"她望着窗外的猩红眼睛，嘴角勾起抹冷硬的笑，"明天，去信号源最密集的那片丛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