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橘叼着的黑色绒毛还带着晨露的凉意，隋冷刚伸手去接，后颈突然掠过一道穿堂风般的触感。
"隋冷。"
尾音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卷舌音，像片羽毛扫过她耳膜。
她猛抬头，就见台阶下的冬青丛里立着只黑猫，瞳孔在朝阳里缩成两道金线。
它皮毛油亮如墨，西爪却沾着星点泥渍，右耳尖有道月牙状的缺痕——这是阿夜，她听小橘说过无数次的猫族领袖，总在最危险时隐于阴影的神秘存在。
"你不是第一个听懂我们的人。"阿夜的声音比记忆中更沉，尾调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禁忌，"跟我来。"
隋冷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肩头的阿灰。
乌鸦扑棱两下翅膀，用喙轻蹭她耳垂："去。"这是阿灰少见的首接表态。
她低头看向脚边的小橘，橘猫正用脑袋蹭她脚踝，绒毛扫过烫伤处，痒得她轻笑："行，我跟你去。"
废弃寺庙藏在城市西北角的老城区。
阿夜在前面走得极快，西爪点地几乎不带声响，隋冷跟着穿过两条逼仄的巷子，转过爬满常春藤的围墙时，突然被眼前景象震住——断墙残垣间立着座半塌的大雄宝殿，檐角铜铃早被风刮走，只剩生锈的铁链在风里晃。
正殿前的青石板上，半块石碑斜插在野草丛中，碑身布满裂痕，却清晰刻着三枚重叠的猫爪印。
"碰它。"阿夜跳上碑顶，尾巴尖指向爪印中心。
隋冷蹲下身，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石面，太阳穴突然炸开剧痛。
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百年前的画面像被揉皱的老照片般铺展——
穿月白衫子的姑娘蹲在同样的石碑前，怀里抱着只花斑猫。"他们烧了我的账本。"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可那些被偷的兽皮，被毒杀的鹿群...阿福，他们连你都要杀。"花斑猫突然弓起背，喉咙里发出低吼："后巷！
穿玄色马褂的——"
画面戛然而止，隋冷猛地抽回手，掌心被石碑划出血痕。
阿夜跳下来，舌头轻轻舔过她的伤口："她叫阮清欢，民国二十三年死在护城河边。"猫爪按在碑上，裂痕里渗出极淡的金光，"她的血渗进了石头，把能力传给每个能触碰到这里的人。"
"所以我的'死神体质'..."隋冷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是因为总被卷进动物们的求救？"
"它们知道你能听懂。"阿夜歪头，金线瞳孔里映着她苍白的脸，"就像阮清欢活着时，总有人往她窗台上扔带血的羽毛、断爪。"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隋冷摸出来，是王倩的来电："隋小姐，局里要给你发特别协助人证书。
记者堵在门口了，你...方便过来吗？"
她望着碑上的猫爪印，突然笑了："方便。"
画廊事件的热度比想象中更猛。
隋冷坐在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看着投影屏上滚动的新闻标题——《神秘女子破获画廊炸弹案，警方证实"兽语者"存在》《豪门千金竟能听懂动物说话？
专家：或与大脑特殊区域有关》。
王倩把红绒面的证书推到她面前时，她注意到女警眼下的青黑："昨晚熬了通宵？"
"得压下那些说你是骗子的舆论。"王倩扯了扯警服领口，"不过局里查了顾辰的账户，他这三年往南洋汇了七笔大额资金。"她压低声音，"具体用途还在查。"
隋冷的手指无意识着证书边缘。
出门时阿灰落在她包上，此刻正用喙啄她手背，力道不轻不重——那是在提醒她什么。
安若雪的拜访是在傍晚。
隋家别墅的落地窗外，小橘和大黄正追着蝴蝶跑。
艺术家手里提着个檀木匣，指尖还沾着松节油的味道："顾辰逼我仿的《焰》，其实有幅真迹。"她打开匣子，取出幅卷得发黄的画轴，"三个月前我在巴黎参展，收到这封信。"
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戴了手套写的：【交出阮清欢的《百兽图》，否则你和你画里的猫都会死】。
隋冷的呼吸顿住——阮清欢，正是石碑里那个姑娘的名字。
"我从来没展出过这幅画。"安若雪掀开画轴，褪色的绢布上，上百只动物正仰头望向云端的凤凰，最角落的石缝里，三只重叠的猫爪印若隐若现，"但顾辰昨晚在我工作室翻的，就是这个位置。"她指尖点在猫爪印上，"他说'这东西不能留在世上'。"
隋冷的后颈泛起凉意。
她借了安若雪的放大镜，对着猫爪印仔细查看——绢布纤维里，隐约有枚暗红色印章。
阿灰从窗台上扑过来，用喙啄了啄那枚印："南洋，青鸾阁。"乌鸦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严肃，"我在码头见过这种标记，他们...运过带血的箱子。"
手机在桌上震动。
隋冷接通王倩的电话，窗外的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我要去趟南洋。"
"行，我让人订最早的机票。"王倩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需要带大黄吗？
它最近总扒着我警车的窗户。"
挂了电话，隋冷正要收画卷，屏幕突然亮起条新消息。
陌生号码，内容只有一行字："欢迎来到X先生的游戏。"
她盯着手机，指尖无意识摸向颈间的丝巾——那是今早阿夜在寺庙里蹭过的，此刻还沾着点黑色绒毛。
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吹得画轴上的猫爪印轻轻颤动，像有什么东西正隔着百年时光，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