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冷把阿影轻轻放在卧室飘窗的软垫上时,窗外的月光正漫过它颈间的伤疤。
那道淡粉色的痕迹像道皱起的弦,随着它尾巴尖的轻颤微微起伏。
"阿灰。"她仰头看向停在窗帘杆上的乌鸦,指节抵着太阳穴——连续两小时接收动物记忆让她的额角突突作痛,但此刻顾不上这些,"需要你和阿影同步。"
阿灰歪了歪脑袋,喙尖轻轻碰了碰她发顶。
这是它表示"明白"的信号。
隋冷深吸一口气,闭眼前最后看了眼床头柜上的计时器:23:47,距离沈墨的发布会还有十小时零十三分。
黑暗中,两种截然不同的感知潮水般涌来。
首先是阿灰的视野——高空中的俯瞰视角,风擦过羽毛的凉意,瞳孔自动调节焦距的酸涩。
二十三层天台边缘,林悦的身影缩成浅灰色的小点,她背后站着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袖口的碎钻袖扣在月光下闪了闪,正是沈墨。
几乎同时,阿影的记忆碎片刺进她脑海:温热的掌心反复项圈的触感,林悦带着鼻音的哼唱混着抽噎,"阿影别怕,等明天......"尾音突然被风声撕裂,金属项圈在指尖勒出红痕,有只戴祖母绿戒指的手抓住她后颈——是沈墨的手,松木香混着苦橙的气味铺天盖地涌来,猫爪在地面抓出五道白痕,而林悦的尖叫穿透耳膜:"阿影!
跑!"
隋冷的手指掐进掌心。
两种视角在她大脑里重叠成动态画面:沈墨一步步逼近天台边缘的林悦,左手虚虚护在她后腰(看似防止坠落,实则是推搡的支点),右手从西装内袋摸出银色药瓶——阿灰的鹰眼捕捉到瓶身标签:劳拉西泮,治疗焦虑症的处方药。
"你说粉丝爱你?"沈墨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隋冷耳中,这是阿影记忆里反复回放的片段,"上个月首播打赏少了三十万,你知不知道广告商差点撤资?"他晃了晃药瓶,"吃了它,睡一觉就好了。"
林悦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栏杆。
她的手指抠进阿影的项圈,指甲几乎要刺破猫皮:"你说过...等这季度财报...就放我自由..."
"放你自由?"沈墨突然笑了,袖扣在月光下划出冷光,"你以为公司给你买的那栋别墅,给你妈治癌症的进口药,是慈善?"他的手掌按上林悦后背,"现在跳下去,至少还能拿个'抑郁自杀'的体面。
不然..."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妈病房里的监控,我可以让它永远录不到护工虐待的画面。"
隋冷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了后背。
阿影不知何时跳上她膝头,正用的鼻尖碰她发抖的手背。
阿灰扑棱着翅膀落到飘窗上,喙尖轻轻啄她手腕——这是在提醒她使用能力超时了。
手机在此时震动,王倩的视频通话弹出来。
女警的马尾有些乱,背景是警局技术科的蓝光屏幕:"老隋,全息投影设备在林悦坠楼的写字楼装好了。
你要的'记忆重现'模式,技术组调了三遍参数。"她身后有个穿白大褂的警员举着平板比划:"能同步呈现视觉、听觉,甚至模拟当时的风速。"
隋冷摸了摸阿影的耳朵,又抬头看阿灰:"现在去现场。"
凌晨三点的写字楼前,王倩的警车鸣笛划破寂静。
技术组的人搬着黑色设备箱跑上跑下,隋冷站在二十三层天台边缘,阿灰在她头顶盘旋,阿影缩在她风衣口袋里——这是它能接受的最远距离。
"投影从这里开始。"她指着栏杆某处,那里还贴着警方的黄色封条,"林悦后退时,鞋跟卡在这个缝隙里。"
王倩蹲下身,用记号笔在地面画了个圈:"明白。
技术组会用热成像模拟她的站位,沈墨的位置......"她抬头看向隋冷,"你确定能精准还原?"
"阿灰记住了他每一步的鞋印。"隋冷摸出手机,调出阿灰用爪尖"拍摄"的照片——地面上三枚清晰的皮鞋印,从电梯口延伸到栏杆,"沈墨当时穿的是菲拉格慕的定制款,鞋底花纹和现场提取的完全吻合。"
天蒙蒙亮时,设备调试完成。
王倩看了眼手表:"九点五十分,沈墨的发布会还有十分钟开始。"她冲技术组点头,"准备首播推流。"
九点五十八分,写字楼前的广场聚满了举着手机的路人。
隋冷站在天台监控死角,看着楼下大屏幕亮起——
全息投影里,林悦的身影出现在栏杆边,她的手指绞着阿影的项圈,眼神从慌乱到绝望。
沈墨的虚影一步步逼近,西装革履,袖扣闪着冷光:"你妈今天该做第三次化疗了,医院ICU的费用......"
"操!"人群里有人骂出声。
"那不是沈氏娱乐的老板吗?"
"林悦去年还拿了最佳新人奖!"
投影里,林悦的眼泪在脸上划出两道亮痕,她突然转身抓住沈墨的手腕:"你放了我妈,我签终身合约!"
"太晚了。"沈墨的手按上她后背,"跳吧,我会让阿影去陪你。"
阿影在隋冷口袋里发出低吼,这声猫叫通过现场音响传出去,广场瞬间炸开惊呼。
有位举着手机的姑娘哭着喊:"林悦的猫!
我看过她首播,这是阿影的声音!"
手机震动声此起彼伏,#沈墨推林悦坠楼全息影像#的话题五分钟内冲上热搜第一。
隋冷望着楼下被记者围住的警察,扯了扯王倩的袖子:"该他们动了。"
王倩的对讲机突然响起:"王队!
沈墨别墅那边有动静,保镖在往面包车里搬箱子!"
隋冷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哨子——这是她和流浪狗群的暗号。
三长两短的哨音刚落,二十多只毛色混杂的狗从西面八方冲来,围住别墅铁门狂吠。
与此同时,阿灰带着十只信鸽掠过屋顶,爪子上绑着的"机密文件"被保镖们哄抢着追进花园。
"行动!"王倩拔出配枪,带着特警队撞开侧门。
两小时后,隋冷蹲在林悦出租屋的梯子上,阿影正用爪子扒拉天花板的一块松木板。"这里?"她轻轻一推,一块锈迹斑斑的录音笔掉下来,电池盖都摔开了。
王倩戴上手套捡起:"技术科能修复吗?"
"能。"隋冷看着阿影跳上窗台,冲她歪了歪脑袋——这是"找到了"的意思。
她忽然笑了,"林悦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才教阿影抓松木板。"
录音笔修复后的内容在法庭上播放时,整个审判厅鸦雀无声。
沈墨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带着惯有的优雅:"让小周去给张艺的酒里加两片安眠药,她不是总说想'永远睡在舞台上'吗?"
"反对!这是诱导性录音!"沈墨的律师站起来。
"反对无效。"法官敲了敲法槌,"结合全息投影证据、动物记忆证词及多起艺人死亡关联记录,本庭认为......"
隋冷坐在证人席上,看着沈墨被法警带走时扭曲的脸,突然想起林悦最后对阿影说的那句"要活下去"。
阳光透过法庭的窗户照在她肩头,阿灰不知何时飞了进来,停在她椅背上。
结案那天晚上,隋冷站在林悦坠楼的天台边缘。
风掀起她的长发,下面是灯火璀璨的城市。
阿灰落在她肩头,用喙尖碰了碰她耳垂:"你现在不一样了。"
"以前总觉得听懂兽语是麻烦。"她望着远处的霓虹灯,指尖轻轻抚过阿灰的羽毛,"现在才明白,是它们在教我看世界的另一面。"
手机在这时震动,王倩的消息弹出来:"南洋行动组发来加密文件,说是有跨国动物走私案需要顾问支援。"
隋冷低头笑了笑,把手机收进外套口袋。
阿影不知何时从她脚边的阴影里走出来,蹭了蹭她的裤管。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海腥味——那是她常去钓鱼的郊区方向。
"走吧。"她转身走向楼梯口,高跟鞋声在空旷的天台回响,"这次,该我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