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还黏在鼻腔里,隋冷己经扯掉手背的输液贴。
"隋小姐!"小护士扑过来要按她的手腕,"您烧刚退,医生说再观察——"
"我要去西河湾。"她把病号服往身上一套,手机、钥匙塞进帆布包,"现在。"
周正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送你。"
他靠在门框上,警服换了件藏蓝针织衫,手里晃着车钥匙。
隋冷这才发现他眼下青黑,像是熬了整宿。
"桥洞监控显示,那辆银灰面包今早五点进了三环外的旧仓库区。"他走过来,伸手要扶她胳膊,又在半空中顿住,"你现在去现场,能有新发现?"
隋冷摸了摸后颈——昨晚输液时那种针扎般的钝痛还在,像块烧红的炭埋在皮肤下。
她想起老狗在耳边的吠叫:"他们明天还会来,来河边找......"
"找目击者。"她轻声说,"或者找被他们沉进河底的东西。"
周正阳的瞳孔缩了缩。
西河湾的风裹着河腥气扑过来时,隋冷的鞋跟碾过桥洞前的碎石。
这里比她昏迷时更乱了,警戒线被扯得东倒西歪,垃圾堆里翻出的破布、药瓶在风里打旋。
"小灰!"她蹲下来,对着桥墩下的阴影吹了声短促的口哨。
一道灰影从水泥管里窜出来,是只瘦得肋骨分明的流浪狗,左耳朵缺了块,正是这带野狗的头领。
它扑到隋冷腿边,尾巴摇得像拨浪鼓,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他们昨晚来了。"小灰的声音在隋冷脑子里炸开,带着粗哑的气音,"三个男的,穿黑外套,有个胳膊上纹蝎子。"
隋冷的手指掐进掌心。
她认得那只蝎子——照片里面包车后窗的半条尾巴,此刻正从记忆里钻出来,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他们把人按进水里。"小灰用前爪扒拉她的裤脚,鼻尖指向河中央,"那人挣扎得厉害,水花溅到我脸上。
后来他们拖走个铁皮箱子,哐当哐当响,像装了药瓶。"
"箱子呢?"隋冷的声音发紧,金手指用了十分钟,后颈的痛己经漫到额头。
"塞进面包车后备厢了。"小灰歪头,"他们走的时候骂'老东西嘴硬',说'那批镇定剂不能再等'。"
河风掀起隋冷的发梢。
她抬头时,周正阳正站在五步外,手机贴在耳边,目光牢牢锁着她和小灰。
"周队!"她站起来,踉跄了一下。
周正阳立刻扶住她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针织衫渗进来,"那辆面包车载的不是普通货物,是镇定剂。"
他的拇指无意识她腕骨:"你怎么知道?"
"狗说的。"话出口的瞬间,隋冷就后悔了。
但周正阳只是沉默两秒,摸出笔记本快速记录:"具体时间?
特征?"
"昨晚十点一刻,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左臂蝎子纹身。"她闭了闭眼,后颈的痛像被人拿锤子敲,"箱子是绿色铁皮,有锁。"
周正阳的手机响了。他接起,听了两句,瞳孔骤缩:"确定?"
挂掉电话,他看向隋冷的眼神多了丝锐光:"技术科复原了桥洞垃圾站的监控——瘸腿阿婆是被注射镇定剂后拖上车的。"他喉结动了动,"你说的'药瓶',和我们在阿婆随身布袋里发现的空针管,是同批号。"
王倩的电动车"吱呀"停在桥洞外。
她跳下车,怀里抱着个牛皮纸袋:"隋小姐!
我查了那批镇定剂的流向——"她瞥见小灰正用脑袋拱隋冷的手,话头顿了顿,才继续,"原计划送到城南的'康旭诊所',但那家诊所在三个月前就注销了,法人是个空壳公司。"
隋冷蹲下来揉小灰的耳朵,借此掩饰眼里的波动。
金手指使用超过半小时,她的太阳穴己经疼得发涨,但还是听见小灰又哼了一声:"今天下午,他们还会来河边。"
"下午三点。"她突然开口。
周正阳和王倩同时抬头,"交易地点在西河湾下游的废弃码头,他们要转移那批药。"
王倩的笔"啪"地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发梢扫过手背:"你怎么......"
"首觉。"隋冷扯了扯嘴角,目光扫过周正阳紧绷的下颌线,"信我一次?"
周正阳没说话,转身给队里打电话。
王倩却凑过来,声音压得低:"其实......我今早翻了近三个月的案卷。
商场纵火案前三天,你在宠物医院救的流浪猫,后来那猫带我们找到了纵火犯藏汽油的仓库。"她耳尖发红,"所以......能说说你'首觉'的细节吗?"
隋冷望着王倩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
下午两点,隋冷蹲在西河湾的老槐树上。
她仰头看向天空,一只灰鸽子正绕着废弃码头盘旋。
这是她养了三年的信鸽"小葵",翅膀上的银环在阳光下闪了闪——那是她用第一笔钓鱼奖金买的。
"下面有两个男的,穿黑夹克,蹲在破船后面。"小葵的声音清凌凌的,"他们看表了,三点整。"
隋冷摸出手机给周正阳发消息。
树杈硌得膝盖生疼,但她盯着码头方向,不敢动。
昨晚在病房里,她故意和王倩说"今晚要去夜钓",就是要引跟踪者现身。
此刻藏在树后的白色轿车里,两个男人正叼着烟,目光在河岸边逡巡。
"目标出现。"周正阳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便衣己经包抄仓库区,你那边注意安全。"
三点整,废弃码头传来金属碰撞声。
隋冷看见穿黑夹克的男人站起来,冲河面挥了挥手。
一艘小渔船从芦苇荡里钻出来,船尾绑着个绿色铁皮箱——和小灰描述的分毫不差。
"行动!"周正阳的指令刚落,码头上突然窜出七八道身影。
黑夹克们转身要跑,却被便衣按在地上。
小渔船上的人想跳河,也被潜水警一把拽住。
隋冷从树上滑下来时,后颈的痛己经变成钝重的闷响。
她扶着老槐树喘气,看见周正阳正弯腰捡起那只绿色铁皮箱。
锁己经被撬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蓝色药瓶,标签上的外文她看不懂,但能认出"镇定剂"的英文缩写。
收队时,王倩帮她提着帆布包,眼睛亮晶晶的:"隋小姐,下次有线索能不能......"
"叫我隋冷。"她打断,笑了笑。
周正阳走过来,手里拿着瓶矿泉水。
他拧开递给她,警徽在夕阳下闪着暖光:"你每次出现,都能找到最准确的信息。"他盯着她的眼睛,"我不信什么第六感,但我愿意相信你。"
隋冷接过水的手顿了顿。
矿泉水瓶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像极了昨晚输液管里的药水。
她望着周正阳身后渐沉的夕阳,喉咙发紧:"谢谢。"
晚上十点,隋冷推开别墅的落地窗。
晚风裹着茉莉香涌进来,窗台突然扑棱棱一阵响。
小葵歪着脑袋站在那里,翅膀上绑着张纸条——是她教给信鸽的暗号,只有紧急情况才会用。
她解下纸条,月光下,铅笔字歪歪扭扭:"有人在查你。"
隋冷的手指蜷起来。
后颈的痛又开始发作,这次更凶,像有根针在往骨头里钻。
她望着窗外的夜色,轻声道:"看来......我得更小心了。"
楼下传来唐姨的声音:"小姐,洗澡水放好了——"
隋冷把纸条塞进打火机里,看着火焰舔舐字迹。
火光中,她想起下午在码头,那个被按倒的男人挣扎时吼了句:"你们动了火,老九不会放过你们!"
老九是谁?
窗外,茉莉香里突然混进一丝腥气。
隋冷皱眉抬头,看见墙头上蹲着只黑猫,绿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它冲她喵了一声,转身跳下围墙,消失在巷子里。
隋冷摸出手机给周正阳发消息,指尖悬在屏幕上顿了顿。
最终,她只是敲下:"注意旧巷的猫。"
黑猫消失的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铃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