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紫金殿。
清晨的朝会，气氛沉闷如铅。
殿内蟠龙金柱巍然耸立，数百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血腥味来自于大殿中央那个风尘仆仆，铠甲上还带着干涸血迹的边疆信使，他从遥远的南疆而来，带来了南疆叛乱的加急军报。
“陛下，”蒙昭将军踏前一步，声音更是洪钟大吕，震得殿柱嗡嗡作响，“南疆蛊族，素来化外之民，狼子野心，如今聚众生事，己有数个部族公然劫掠我朝边境村镇，臣以为，此乃心腹大患，当以雷霆之势，遣大军犁庭扫穴，方可一劳永逸。”
他身后，一片主战派的臣子纷纷附和，言辞激烈，仿佛下一刻便要披甲上马。
“蒙大人所言极是，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当以杀止杀。”
“不灭此酋，何以慑服西方。”
龙椅之上，夏子安静静地听着，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他修长的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那不疾不徐的“笃、笃”声，竟奇异地压下了满堂的激昂。
“蒙爱卿，”他终于开口，“朕问你，何为一劳永逸？”
蒙昭一愣，昂首道：
“将叛乱者尽数诛杀，枭首示众，余者必为天威所震慑，从此不敢再生异心。”
“是么？我还以为，你要将南疆蛊族赶尽杀绝呢？”夏子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弧度，似笑非笑，“十数年前，先帝也曾听信此言，发兵十万‘犁庭扫穴’，斩首三千，俘虏上万。可结果呢？”
“结果是，我朝大军迷失在南疆那如同迷宫般的十万大山之中，瘴气、毒蛊、沼泽，让我军精锐十成战力剩不下五成。先帝耗空了半个国库，换来的，不过是十年休养生息。”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今日杀了老的，明日便有小的怀着血海深仇而来，朕的兵，朕的子民，他们的命，不是用来填这无底洞的数字。”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殿下众臣，那一瞬间，温润儒雅的气质褪去，一股天子独有的威仪如山岳般倾轧而下。
“以战止战，乃下策。以杀止杀，是为无能，”夏子安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字字诛心，“朕要的，不是一时的太平，而是长久的安稳。朕要的，是一个被杀怕了的九黎，也是一个懂得敬畏，可以为我所用的九黎。”
“崔爱卿，你常年驻扎南疆，与九黎诸部打过不下十次交道。说说你的看法吧。”
崔元让躬身行礼，说道：
“回陛下，蒙尚书所言犁庭扫穴之策，确为险招，非万全之策。南疆地形复杂，民风彪悍，强攻只会陷入无休止的泥潭，但九黎此次不同以往，军报上说，他们三十六部合一，共推新王‘阿古力’，若置之不理，恐为大患。”
“新王么……”夏子安沉吟片刻，仿佛在掂量这个名字的分量，随即决断道，“朕知道了。”
“崔元让听旨！”
“臣在！”
“朕命你为‘征南校尉’，总领南疆边军，朕不要你犁庭扫穴，也不要你徒增杀戮，朕要你，打掉他的傲气，敲断他的爪牙，让他和整个九黎都明白，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