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沙暴过后的沙漠,呈现出一种劫后余生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风停了,连最细微的砂砾滚动声都消失了。空气依旧灼热,但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如同金属燃烧后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切诺基如同被遗弃的钢铁残骸,半埋在沙丘的背风面。车身覆盖着厚厚的黄沙,引擎盖扭曲变形,挡风玻璃彻底碎裂,只留下狰狞的框架。沙地上散落着各种杂物:撕裂的帆布、变形的金属零件、还有点点刺眼的暗红血迹。
林晚跪在滚烫的沙地上,怀中紧紧抱着那个油布包裹的漆奁。她的意识如同被撕裂过又重新拼凑,头痛欲裂,耳朵里还残留着那毁灭性嗡鸣的幻听。更让她心惊的是右臂——那道灼痕的冰裂纹隙周围,皮肤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星云爆炸般的暗金色放射状纹路!纹路中心,正是那几道新出现的、更加深邃复杂的蚀纹!此刻,这些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惊人的高热和残留的能量波动,带来阵阵灼痛和麻痹感。
“秦教授!”林晚的声音嘶哑而惊恐,她挣扎着爬向车头方向。
秦川倒在车头前方的沙地上,半边身体被滑落的沙丘掩埋。他的卡其色风衣被撕裂,左肩处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黄沙。金丝边眼镜碎了一只镜片,脸上沾满沙尘和血污,脸色苍白如纸,但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
“咳咳…死…死不了…”秦川艰难地睁开没被血糊住的眼睛,声音微弱,“皮肉伤…骨头…应该没断…”他试图撑起身体,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林晚连滚爬爬过去,手忙脚乱地从散落的急救包里翻出止血绷带和消毒水。看着秦川肩头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和翻卷的皮肉,她的手抖得厉害。沙尘混合着汗水流进眼睛,带来刺痛,却比不上心中的恐惧和自责。
“是…是我…那力量…”她哽咽着,泪水混合着沙尘滚落,“我控制不住…那盒子里的东西…它…”
“不全是…你的错…”秦川咬着牙,忍受着消毒水带来的剧痛,“是…沙暴里的…活毒…还有…漆奁里…那个‘东西’…在…共鸣…放大…了你的…失控…”他看向林晚的右臂,看到那新出现的星云状蚀纹时,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撼!“这…这是?!”
“我也不知道…刚才…突然就…”林晚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如同宇宙伤疤般的烙印,心中充满了未知的恐惧。这新出现的蚀纹,比之前的更加复杂、更加古老,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宇宙洪荒气息。
“星骸蚀纹…”秦川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震惊,“传说中…只存在于…天外陨落的核心物质上…记载着…宇宙本源法则…的碎片…它…怎么会出现在你的烙印上?!”他猛地看向林晚怀中的漆奁包裹,眼神充满了惊疑,“难道…是刚才…你爆发的那股力量…引动了…‘源’更深层的…某种共鸣?!”
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从林晚怀中漆奁包裹内传来!紧接着,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指向性”的意念流,如同无形的触手,猛地从那包裹中探出!目标并非林晚,而是…她手臂上那新出现的星骸蚀纹!
这股意念流带着一种贪婪的、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渴求”感!它试图缠绕、解读、甚至…吞噬那星骸蚀纹中蕴含的古老信息!
“呃啊!”林晚感觉自己的手臂仿佛被无数冰冷的针同时刺入!星骸蚀纹骤然亮起!一股源自本能的、冰冷的抗拒意志轰然爆发,狠狠撞向那股来自漆奁的意念触手!
嗡!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林晚手臂上交锋!没有声音,却在她灵魂深处激起剧烈的震荡!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这两股力量撕碎!
“压制它!用你的意志!”秦川低吼,挣扎着用没受伤的手掏出一张傩面符咒!
林晚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她不顾右臂撕裂般的痛楚,将全部心神沉入傩面心锚!那怒目獠牙的傩面在意识中光芒大放!守护的意志如同坚固的堤坝,狠狠压制向漆奁那股贪婪的意念!
同时,她自身的烙印意志也本能地与新出现的星骸蚀纹产生共鸣!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浩瀚、仿佛来自无尽星空深处的力量感,从那星骸蚀纹中弥漫出来,加入了对漆奁意念的抗拒!
滋啦——!
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爆开!那股来自漆奁的意念触手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缩了回去!包裹内的震动感也瞬间消失,恢复了死寂。只有林晚右臂上那星骸蚀纹,依旧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暗金光芒,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
林晚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刚才那短暂的交锋,比与活沙搏斗更加凶险百倍!那是灵魂层面的对抗!
“暂时…压回去了…”秦川也松了口气,手中的傩符没有激发。他看着林晚手臂上那神秘的星骸蚀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这东西…来头太大了…它似乎…在保护你?或者说…它的存在本身,就对‘蚀’有着极强的排斥性?”
林晚茫然地看着手臂上的新纹路,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那股冰冷而陌生的浩瀚力量。保护?排斥?她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自己身上的谜团和危险,又增加了一层。
“车…还能动吗?”林晚喘着气问,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险地。
秦川在沙地上艰难地挪动身体,检查了一下严重受损的切诺基,苦笑着摇头:“引擎受损严重,传动轴可能也弯了,彻底趴窝了。”他指向远处沙丘上那几辆翻倒的沙地摩托,“只能靠它们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艰难地走向那几辆被沙暴掀翻的沙地摩托。幸运的是,有两辆看起来损伤不大。秦川忍着剧痛,用工具简单检修了一下。
“还能用,但载重有限。大部分补给…带不走了。”秦川看着散落一地、被沙掩埋了大半的物资箱,眼神痛惜。他迅速挑选了最核心的物品:两个装满水的水袋、几包高能压缩食品、急救包、卫星电话(万幸没坏)、简易地图、罗盘、两把“镇魇”手枪和部分备用弹药,还有…那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漆奁包裹。
林晚则默默地将舅舅留下的蚀纹令牌贴身藏好,又捡起了秦川那副只剩一个镜片的眼镜,用布条勉强缠好,递给他。
就在他们将核心物资捆扎在沙地摩托上,准备发动引擎离开这片不祥之地时——
“咻——!”
一声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沙漠的死寂!
“噗!”
秦川身旁的沙地上,猛地炸开一个碗口大的沙坑!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沙砾扑面而来!
狙击枪!
“卧倒!”秦川反应极快,猛地将林晚扑倒在地!两人翻滚着躲到一辆侧翻的沙地摩托后面!
“咻!咻!”又是两发子弹精准地打在摩托车的金属骨架上,溅起刺目的火星!对方枪法极准,显然早己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猎犬…来了…”秦川脸色铁青,背靠着滚烫的金属车身,急促地喘息着。左肩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渗出绷带。
林晚的心脏狂跳!她趴在滚烫的沙地上,右臂的星骸蚀纹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烫。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一座高大的风蚀岩柱顶端,在刺目的阳光下,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架着一支长长的狙击步枪,枪口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那人影身上穿着的,赫然是带有沙漠迷彩的作战服,而非“净火”工装男的普通装束!
更让林晚心惊的是,她的“蚀语通感”在傩面心锚的稳固下,清晰地捕捉到——在那狙击手的方向,除了冰冷的杀意,还传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与之前“净火”成员身上类似的甜腻辛辣气息!但更加内敛,更加…致命!
“‘影’的首属猎犬!”秦川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比‘净火’的杂鱼…专业百倍!他们…果然一首…在追踪我们!刚才你能力失控爆发…那能量波动…就是最好的信标!”
沙漠的宁静被彻底打破。前有神秘莫测的星骸烙痕与躁动的漆奁,后有精准致命的“影”之猎犬。
沙海迷局,步步杀机。逃亡的序曲,在狙击枪的冷焰下,己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