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烛火摇曳,谢聿珩斜倚在紫檀木榻上,手中拿着边疆军情奏疏。沈砚垂首立于案前,玄衣融入阴影中,只余声音清晰传来:"乌孙国近日在边境增兵三万,还与西域诸部互派使者,似有结盟之意。"
"谢承渊倒是会挑地方。"谢聿珩冷笑,朱砂在宣纸上洇开墨痕,"乌孙王野心勃勃,正好借他的手搅乱西境。传令下去,让陈青岩在北境按兵不动,先摸清对方虚实。"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破窗而入。浑身浴血的暗卫单膝跪地,呈上一方染血的丝帕:"陛下,追杀二殿下时,从他身上掉落此物。"
谢聿珩接过丝帕的瞬间,琥珀色的眸子骤然收缩。素白绢面上,用金线绣着半阙情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诗句在脑海中炸开,他虽从未见过姜枕月的字迹,却莫名笃定这就是她所作。
"出去。"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沈砚和暗卫背脊发凉。待书房只剩一人,谢聿珩突然轻笑出声,笑声混着烛泪滴落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诡异。他反复着丝帕上的字迹,指甲几乎要将绢面划破:"好个心悦君兮,谢承渊...倒是藏得深。"
而此刻的未央宫,我正蜷缩在床榻上,冷汗浸透了中衣。春桃跪在床边,掌心贴着我的小腹缓缓揉动:"娘娘,再忍忍,奴婢这就去煎姜茶。"我咬着牙摇头,痛经带来的钝痛如潮水般袭来。恍惚间想起坊间传言"女子同房后痛经可缓",忍不住在心里悲戚:和谢聿珩有了肌肤之亲又如何?这疼得死去活来的感觉半分未减。
突然,殿外传来熟悉的环佩声响。我猛地坐起,强撑着整理发鬓,却在镜中瞥见自己苍白如纸的脸色。谢聿珩踏入殿内的刹那,我福身行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万安。"
"皇后近日可想起些往事?"他慢条斯理地走近,玄靴碾过地砖的声音让人心惊。我低垂眉眼:"臣妾失忆严重,许多事仍是一片空白。"
"当真?"他指尖划过妆奁上的胭脂盒,沾起一抹丹红,"那这宫中楼阁、前朝旧事,可曾有半分印象?"
"臣妾...实在想不起来。"我攥紧裙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那..."他忽然逼近,龙涎香混着冷冽气息将我笼罩,"可会作诗?"
我心头一紧,却仍强装镇定:"臣妾不通文墨,让陛下见笑了。"
"哦?"他忽然掏出丝帕,任其在空中缓缓飘落,"那这东西,皇后该作何解释?"
啪嗒一声,染血丝帕甩落在我脚边。我望着那熟悉的字迹,如坠冰窟,耳畔嗡嗡作响。强作镇定地弯腰捡起,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发颤:"这...这是何物?"
"皇后觉得,这是什么?"他俯身逼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耳畔。
我佯装懵懂地翻转丝帕:"臣妾失忆后,连字都认不全了...这上面歪歪扭扭的,像是绣了些花纹?"
"是吗?"他突然笑了,笑声却不达眼底,"追杀谢承渊时,他遗落的。难不成,他身边还有第二个女子,能绣出这般情诗?"说着,他猛地扣住我的手腕,"这'心悦君兮',说的是谁?"
我强压下内心的慌乱:"陛下明察,臣妾当真不知。或许是哪个爱慕二殿下的女子..."
"住口!"他突然将我抵在墙上,龙袍下摆扫落案上的茶盏。瓷片碎裂声中,他掏出袖中另一块丝帕——正是我在行宫时,用来擦拭冷汗的素绢,"你之前所用的帕子都与这绣着情诗的帕子材质如出一辙,还敢狡辩?"
我望着两块丝帕,喉头发紧:"陛下,就算帕子材质相似,也不能..."
"还装?"他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朕让人查过了,你在行宫时常与谢承渊吟诗作对。怎么,现在在朕面前,就成了目不识丁的傻子?"
我挣扎着要甩开他的手:"谢聿珩!你这是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他拽着我拖至书桌前,砚台被撞翻,墨汁泼洒在宣纸上,"写。就写你送给谢承渊的情诗,再给朕写十首,而且都要不重样,让朕看看,你到底是真不会识字,还是装糊涂。"
我攥着毛笔的手因疼痛和愤怒而颤抖:"我都说了不会!你到底要怎样?"
"不写?"他掐住我的腰,将我抵在桌沿,"那朕就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泪水涌上眼眶,我抓起笔胡乱涂抹。因疼痛而颤抖的手,写出的字歪歪扭扭,笔画重叠得像是孩童涂鸦。谢聿珩看着纸上的"鬼画符",脸色愈发阴沉:"好个不认字!分明是故意敷衍!"
"我就是不会写!"我终于崩溃,将笔狠狠摔在地上,"你杀了我好了!我肚子疼得要死,哪有闲心陪你发疯!"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腹痛如绞,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月儿!"恍惚间听见谢聿珩惊慌的呼喊,看着我首挺挺地往后倒去,谢聿珩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在触到我冰冷的肌肤时浑身一僵。怀中的人毫无生气地着,冷汗浸透的鬓发黏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方才还倔强咒骂的嘴唇此刻没了血色。
"月儿?"他声音发紧,用力摇晃着我的肩膀,可回应他的只有死寂。案上被打翻的砚台还在渗着墨汁,旁边是我写得歪歪扭扭的"鬼画符",墨迹未干的宣纸上,潦草的笔画像在无声嘲笑他的失控。
"不过是让你写几首诗,便要这般作践自己?"他的声音阴沉得可怕,手指死死扣住我的手腕,"在你心里,为谢承渊写情诗能绞尽脑汁,给朕写几个字就宁肯晕过去?"
他猛地将我抱起,发间的珠翠撞出清脆声响,却盖不住他咬牙切齿的低语:"好,很好...朕倒要看看,你还能在朕面前装到何时!"
若此刻我还醒着,怕是要扯着谢聿珩的衣袖,像个喊冤的窦娥般哀嚎:“阴天大老爷,你可真是冤枉我了!”那丝帕上的情诗,不过是上辈子在古风剧本里背过的台词,随手绣来哄男二的,哪曾想成了如今的催命符?
把人放在床榻上后,这时,他忽然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目光扫过被褥上的暗红痕迹,面色瞬间苍白。手搭上我的脉搏,良久才喃喃道:"原来是来月信了,宫寒如此严重..."
他轻轻替我掖好被角,声音难得温柔:"好好歇着,朕这就传太医。"转身时,我迷迷糊糊听见他对着殿外低声吩咐:"速去准备暖宫汤药,再取些软布来...若有西域进贡的天山雪莲,也一并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