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除了我送的那幅‘杨琼邪神图’和那卷‘杨氏风云第五卷’什么异常的东西都没有,我捏着那卷保存良好的文,在书房来回转着寻找可能存在的暗格或机关,杨琼沉默地站在那界限之外,如同一尊守卫着禁忌秘境的石像,又像一个等待着最终审判的囚徒。背光处,他的表情彻底隐没在黑暗里,是愤怒?难堪?还是疲惫?不重要!
一通摸索后还真在书架上找到一处机关,随着书柜向前再向左移动,露出一个不大的密室,借着烛火微弱的光芒,我站在门口冷眼审视着眼前的方寸密室。
密室不大,却像极了我的卧室陈设。靠里面那张与书房肃杀格格不入的床榻,锦被丝褥铺陈的,赫然是我偏爱的颜色,他竟记得如此分明。西壁悬挂的几套女子衣裙,从初春的薄衫到冬日的狐裘,无一不是我的尺寸,我的样式,甚至有几件是我日常穿过的旧衣,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如同某种病态的收藏品,被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角落。
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随即又被荒谬绝伦的火焰烧灼。他故意的!故意留下韩遂那个活口,故意让我在猜疑与愤怒的驱使下撞破这个秘密!他像一个高明的猎手,布下层层陷阱,最终将我引至这精心构筑的牢笼前,然后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等着看猎物惊慌失措、愤怒质问,或是……最终的驯服?
“兄长好雅兴!” 我举着那卷烫手的《杨氏风云》第五卷,声音像是从冰窖深处挤出来,带着淬毒的嘲讽,试图刺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烛台的火苗因指尖无法抑制的微颤而摇曳不定,试图照亮他那片浓重的阴影。
他没有回应那尖锐的讽刺。只是沉默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从我紧握的手中取走了那沉重的青铜烛台。唯一的光源被他高大的身影彻底遮蔽,视野陷入一片浓稠粘滞的黑暗。就在视觉被剥夺、本能地绷紧神经的瞬间——
一股巨大的、裹挟着铁锈与硝烟气息的力量猛地将我拽入他坚硬滚烫的怀抱!
冰冷的、带着血腥气未散的玄铁肩甲狠狠撞在我的肩胛骨上,剧痛!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双臂如烧红的铁箍般骤然收紧,勒得我几乎窒息,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闷哼一声,挣扎的念头刚起,一片带着战场粗粝感的温热便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重重覆压下来,封住了所有未出口的斥责与惊呼。
他的吻,如同他攻城略地的风格,强势、生涩、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占有欲。没有温存的试探,只有攻城拔寨般的掠夺。唇齿间是浓烈的、属于他的气息,混杂着未散的汗味、血腥和一种孤狼般的凛冽。他像是在确认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宣泄压抑了太久、几乎将他焚毁的熔岩,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玉石俱焚般的凶狠。我被他死死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被动承受这突如其来的风暴。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听觉和触感却无限放大。耳畔是他沉重滚烫、如同风箱般的喘息,擂鼓般的心跳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疯狂撞击着耳膜。唇舌被蛮横地撬开、交缠,带来陌生的、令人颤栗的酥麻感,身体深处似乎有某种沉睡的野兽被这粗暴的吻强行唤醒,却又被巨大的恐慌、愤怒与冰冷的抗拒死死压制。
就在胸腔的空气被榨干、意识濒临涣散的边缘,他猛地停了下来。滚烫粗重的气息喷在我的颈侧,激起一片战栗。黑暗中,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烙铁,紧紧锁住我,那双在战场上洞悉一切死角的眼眸,此刻正穿透黑暗,试图攫取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恐惧?屈服?还是更深的恨意?禁锢我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我彻底碾碎,融入他滚烫的骨血之中,成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然后,没有言语,没有询问,只有更深的、带着一丝急切确认和更深占有欲的吻,再次落下。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唇瓣的厮磨,滚烫的唇舌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向脆弱的颈侧,留下湿热的印记,如同猛兽标记领地。那冰冷的肩甲再次重重硌在腰侧,带来尖锐的痛感,与他唇舌带来的奇异灼热形成冰火两重天的酷刑。黑暗中,理智的堤坝在汹涌的陌生情潮与冰冷的现实恐惧中摇摇欲坠,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张华丽而诡异的床榻,终究派上了它命定的用场。锦缎的冰凉与肌肤的滚烫交织,黑暗中只剩下压抑的喘息、衣料摩擦的窸窣、以及某种更原始、更绝望的气息弥漫。他像一头不知餍足的困兽,用最首接、最粗暴的方式宣告着所有权,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肩甲的冰冷棱角不时划过肌肤,留下细微的刺痛,如同他扭曲“爱意”的具象化伤痕。而我,在最初的僵硬与反抗后,身体竟在极度的压迫与陌生的刺激下,背叛意志地产生了可耻的反应——一丝丝不受控制的战栗与灼热从被碾压的深处蔓延开来,这发现比身体的禁锢更令人绝望。我死死咬住下唇,将几乎溢出的呜咽咽回喉咙,指甲深深陷入他坚实的背肌,留下月牙形的血痕,试图用这微弱的反抗,证明灵魂尚未完全沦陷。
……
意识在极度的疲惫、混乱中沉浮,又被一声遥远却尖锐的鸡鸣骤然刺破。
天光未明,室内依旧昏暗如墨。
我猛地睁开眼,身体像是被重锤碾过,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肌肤上残留着暧昧的红痕与昨夜肩甲反复碾压留下的深色淤青,提醒着那场黑暗中的风暴。腰间横亘着一条沉重如铁的手臂,带着不容忽视的占有姿态。杨琼己经醒了。
他就这样侧身拥着我,将我整个圈在怀里,形成一个绝对掌控的姿势。他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我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他的一只手,正以一种与他平日冷硬形象截然不符的轻柔,缓慢地、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揉按着我肩胛骨上那片被冰冷肩甲反复蹂躏而留下的、触目惊心的淤痕。
那动作太温柔,太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与昨夜那狂风暴雨般的掠夺判若两人。可这份迟来的温柔,却比昨夜的粗暴更让我心头发寒,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舔舐过肌肤。
“他们说的醉骨草解药不是真的解药,”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在黎明前的死寂中格外清晰,打破了这虚假的、令人作呕的温存,“神志能短暂清醒,代价却是脏腑急速衰败,活不过三个月。不如…让他自己慢慢清醒。至少…他走的时候,是笑着的。” 他顿了顿,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王宇,向韩遂出卖了你们的位置,用来报复我控制他的家人。我收到消息赶过去时…己经晚了。”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我更深地嵌入他身体里,“我的烬雪…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超过我的性命,超过我拥有的一切。但还是…让你涉险了。我当时…以为你生气了,再也不会醒来看我一眼…”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脆弱的恐惧与后怕。那滚烫的气息喷在耳后,本该是暧昧的暖流,此刻却像冰冷的蛇信,缠绕上脖颈。我僵硬地躺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听着他迟来的、看似完美的“解释”。韩遂的指控,王宇的背叛,解药的真相…听起来如此合理,几乎无懈可击。他甚至提到了杨朔临终的“笑容”——这无疑是最能刺中我软肋的武器。
“还好你还在!”他最后这句叹息般的低语,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落在我颈侧。那温热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皮肤,激起一阵冰冷的战栗。
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伐之气:“至于袁基,他不该觊觎你的!”
袁基?那个在学宫时多次试图拉拢、最终却消失无踪的袁氏长公子?
他很快起身,动作利落地披上外袍,系好冰冷的甲胄。临走前俯身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却不容置疑的吻,声音刻意放得温和:“再睡会儿。我很快回来。”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界的微光,也隔绝了他离去的身影。
我躺在残留着他体温和浓烈气息的华丽床榻上,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浑噩的思绪在死寂的空气中翻腾、碰撞。
这个人…竟然真的“爱”上了我?这间耗费心思布置的囚笼密室,那些收集的旧衣,昨夜那近乎毁灭般的占有掠夺,还有刚才那带着后怕的剖白和小心翼翼的揉按…似乎都在佐证这一点。
可这“爱”的形态,偏偏与市井间流传的那些强制爱话本如此高度重合!那些被富商权贵强取豪夺、锁在高阁金屋的玩物…她们的故事,开头不都是这般“情深似海”、“非你不可”吗?
强制爱…
许攸那张虚伪又狂热的脸猛地浮现在眼前。他拐骗那位皇甫氏的盲女时,大概也是口口声声说着“爱”吧?为她不惜背叛旧主,为她甘冒奇险,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将她禁锢在身边,美其名曰“放在心上”。那个盲女呢?一个被家族忽视、天生残缺、从未感受过温暖的女子,骤然得到一个男人如此“炽热”的、不惜一切的“珍视”,她是不是也曾以为自己遇到了救赎,沉溺在那份扭曲的“温情”里?她最后得知真相时又经历了怎样的思想凌迟?
打着爱的名义,行伤害之实!将占有欲、控制欲、甚至施虐欲,都披上“深情”的华美外衣!
所有那些强制爱的故事,结局无外乎两种:
一是男主恰好是个罕见的“恋爱脑”。他的爱意能比普通人维持得更长久一些,或许是一辈子。而女主呢?在日复一日的囚禁、洗脑、或真或假的温情中,渐渐认命,说服自己这就是“幸福”,最终“爱上”男主,成就一个表面“圆满”的结局。可这圆满之下,锁着的是早己死去的自我和自由,是灵魂无声的哀嚎。
二是更常见的、血淋淋的现实——男主为了得到女主,早己不择手段,罔顾伦常。得到之后呢?那点新鲜感和征服欲能维持多久?当女主在日复一日的痛苦、自我厌弃与身体不由自主的沉沦中挣扎,耗尽青春,心力交瘁,最终抑郁而终或悄无声息地“病逝”时,那个口口声声说“爱”的男人在做什么?他或许会偶尔想起她,带着一丝虚伪的惆怅,继续标榜着自己的“深情”,然后坐拥万里江山,广纳姬妾,享受着无边的权势与…那名为“寂寞”的空虚?
呵。
那我呢?我的剧本是什么?
要赌杨琼是那万中无一的“恋爱脑”吗?赌他那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充满了算计与冷酷掌控欲的心,能为我保留一辈子的“纯粹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