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乐酒楼,二楼包厢。
邓伯放下手中青瓷茶杯,眯着眼看向窗外铜锣湾的霓虹闪烁,看不出情绪,只静静地品着这杯陈年普洱的涩与甘。
“高启强这次动铜锣湾,是不是动得太快?”串爆皱着眉,忍不住再次出声。
他声音不大,语气却满是忌惮,“靓坤虽然嚣张,但洪兴的底子可真不是我们随便能撼得动的。”
老鬼奀斜睨一眼,并未表态,脸上写满“老子不说话,但心里全是戏”,嘴角轻微抽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到底没开口,只抬了抬酒杯,仰头一饮。
“没关系。”邓伯终于开口,语调不急不缓,像是看穿了什么深层戏码,“铜锣湾,原本就不是咱们该守的……
高启强要去插旗,是他年轻气盛、逞威风;能站稳,是我们和联胜多了块地盘,光彩添面子;真要出了事,那也是他与靓坤的个人恩怨,与我们堂口无关。”
气氛顿时微妙了几分,有人若有所思,有人眼神闪过精光。
“邓伯高啊。”串爆轻声一笑,“借他手挑靓坤,又不沾半点血债,这一招,稳。”
“老鬼你觉得呢?”邓伯不动声色问了一句。
老鬼奀看看邓伯,又看看在侧沉默的阿乐,撇了撇嘴,依旧不语,只敲了敲桌沿,那节奏,仿似铜锣湾巷子里的黑帮战鼓,敲得人心里发紧。
包厢外,阿乐刚刚与三脚鸡、大浦黑等人轮番碰杯,一圈圈转下去,脸上笑意未减,却听得几位堂主言语之中都有些探底味道。
“阿乐兄,听说你们和联胜要动洪兴的铜锣湾啊?”
三脚鸡声音低沉,夹着点冷意。
“是高启强跟靓坤的私人恩怨,兄弟们都有耳闻吧?两人之前在夜场有点过节,这回怕是积怨成仇,撕破脸了。”阿乐举杯,笑着说道,那双眼睛却盯着对方眼神里的温度在判断分寸。
“私人恩怨动到地盘上?这私人也太大了。”另一人阴阳怪气地搭腔。
“呵呵,铜锣湾那边我己经安排飞机跟东莞仔盯着了,有风吹草动,立刻给我回报。”阿乐并不正面回怼,只是继续笑着抿了一口酒,随后轻轻擦了擦嘴角。
夜己深,铜锣湾的灯火仍旧喧嚣,但在道口夜店街尽头,硝烟味逐渐掩住醉人的酒气。
火豹脱下夹克,赤膊上阵,手上藤条钢刀斑斑锈迹,杀气惊人。
带着一群新界仔兄弟,踩进铜锣湾几条主要骨干街道,首扑洪兴的几家夜场。
“干他们的!”火豹一声爆喝。
“啊!”两边撞上,霎那间,混乱爆发。
街角的霓虹灯被打碎,玻璃渣飞溅,砸在街边小摊上,砰的一声,汤汁泼出来,滚烫的热液溅在一个小弟脸上,惨叫中他刀都掉了。
飞车是靓坤手下打得最猛的,但这回他不是在摩托上风驰电掣,而是被迫死守在酒吧门口,几次想冲围突杀,但都被火豹一个人拦了下来。
砰!
一刀斩断门边招牌,火光飞溅,火豹舔了舔嘴角的血,像野兽一样砍开飞车防线,一脚踢开门,冲进去就吼:“告诉靓坤!我们和联胜今天就插旗在这里了!要打,要死,现在就来!”
飞车血流满面,身边小弟倒了一半,此刻退到吧台后己无力回战。
斜对街那面的二楼窗口,一面染着黑金龙纹的和联胜旗帜,宣示着新的主宰到来。
而此时,铜锣湾山顶会所,靓坤正搂着两个姑娘看录像。
电话急促响起,他皱眉一接,瞬间脸色蜡黄。
“阿坤,不好了!你夜店被砍了,飞车挡不住!”
“什么?”
“还有……粉厂……也让人一锅端了!”
靓坤一巴掌甩掉电话,愣在原地。
他连忙起身,嘴里嘟囔着:“他妈的,那仿冒义疯了吗?他真的敢出手?”
他蹬上鞋,推开门正要往外走。
门,“砰”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高启强站在门口,烟点着了,火光映着他半边脸,笑意却冷得像蛇一样从皮肤里渗出来。
“靓坤,别急着跑路,还没请你喝酒呢。”
“你、你疯了……”靓坤忍不住后退。
“我说过,我今晚来插旗。”高启强阔步走进屋内,目光如刀,逼得靓坤节节败退。
靓坤踉跄跑上楼梯,心里只一个念头:跑!
高启强像个影子一样紧追。楼道狭窄,每一步都响得像战鼓。
终于,他逼到六楼天台。
靓坤背靠着天台边缘,望下去,是近二十米的跌落。
“你……你敢动我?我是洪兴......”
“洪兴?”高启强打断他,掸了掸肩膀的灰,“靓坤,你己经不值钱了。”
话音落下,他一脚踹出。
靓坤撞在护栏边,脚下一滑,整个人尖叫着从楼顶坠落。
砰的落地声在几秒后响起。
高启强站在天台边缘,点燃一根烟,吐出一个烟圈。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富乐酒楼方向,眼神在夜色中缓缓闪亮。
“你们……都在等消息吧?”他喃喃自语。
然后,喊了一句:“火豹,把旗立正点!”
富乐酒楼二楼,气息沉重得能把人压出冷汗。
阿乐刚放下酒盏,砰的一声,包厢门被人推开,一阵冷风灌进来,飞机气喘吁吁冲进来,那脸色比门外夜色还阴沉几分。
“靓坤……死了。”
他话音一落,整个包厢顿时寂静,仿佛空气都在这一刻凝固。
“铜锣湾……我们的人插了旗,高启强本人动手,把靓坤踹下楼……死透了。”
酒桌上,有兄弟手里酒杯一颤,酒洒了一地。
“疯了……真疯了。”串爆喃喃一句,那音调低得像在说鬼故事。
接着,大D一巴掌拍在桌上,青筋暴起:“臭小子谁给他的胆子?铜锣湾也敢擅自插旗?当和联胜是他一家开的?!”
“插旗是插旗,杀人是杀人!”大浦黑冷声接嘴,一双眼睛锐利如刀,“惹了大祸,却把我们拖下水,万一洪兴翻脸,我们谁扛得住?”
“他是扛事的料吗?就那点资历!”大D咬着牙骂,整张脸绷得发红。
两大堂主怒气交织,你一言我一语,桌上气氛瞬间烧成火药桶,一根火柴就能引爆。
“都闭嘴。”
阿乐的声音并不高,却像一桶冰水泼下来。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阿乐站起身,神色仍旧是那副笑意藏锋的模样,只不过目光深处,透出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寒光。
“人是他动的,地是我们拿的。”他顿了顿,“靓坤的命,不值一个区的生意?”
他看了眼飞机,“叫高启强过来,今晚咱们得把铜锣湾的架势立稳。”
飞机点头快步退下。
阿乐又看向众人:“从今晚开始,铜锣湾是咱们和联胜说了算。”
“你确定?”大D眼神刺人,话里全是火药。
阿乐挑眉一笑:“我不确定,但我知道——洪兴的回答,明天才来。而今晚,我们必须先决定好自己的态度。”
“字头的威信,不是靠商量,是靠拳头打出来的。”
话落,他举起杯子:“今晚,敬高启强一杯。”
包厢内一时无人附和,死寂数秒后,邓伯第一个喝了口茶,轻点头:“年轻人敢砸场子,也要看是不是砸得准。这回,他砸得不偏。”
串爆皱眉,最终还是勉强举杯:“那就拼个值。”
酒杯碰撞声,零零落落,却越来越密。
就在这时,包厢门外响起脚步声。
阿乐微微一笑,整了整领口:“来了。”
一个带着血污的年轻人身影,出现在暖灯门影中,目光清冷如刀,正缓缓踏入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