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姨母佛珠,捻动疑云
暮春的阳光透过窗纱,静静地洒在柳氏腕间的翡翠佛珠上,流转成一圈圈碧色涟漪。江若蘅垂首立于暖阁中央,目光落在姨母捻动佛珠的指尖上,只见那指尖骤然收紧,颗颗圆润的菩提子在她掌心出细微的声响——那是姨母惯有的预警信号,恰似寒鸦振翅前的低沉鸣叫。
“听说你房里进了贼?”柳氏忽然松开佛珠,翡翠镯子撞在紫檀木桌沿,发出清越的声响。江若蘅抬眼,撞见她慈眉下翻涌的冷光,正落在自己下意识攥紧的袖角上——那里还残留着桑皮纸的粗糙触感。
“是……是查验库房的婆子们。”她刻意让声音发颤,指尖着袖口补丁的针脚,“许是我不小心掉了碎银,她们……”
“碎银?”柳氏轻笑一声,捻起桌角一枚滚落的菩提子,“我倒听说,你在妆奁里藏了些‘要紧东西’。”她屈指一弹,菩提子划过半空,精准地碰倒了江若蘅鬓边的木簪。
玉簪落地的瞬间,簪头伪装的木皮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羊脂白玉的寒鸦草纹路。江若蘅慌忙拾簪,却听见柳氏的银簪“嗒”地敲在桌面上:“这簪子倒是越看越别致了,倒像是……”
她顿住话头,目光陡然锐利如刀。江若蘅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见自己裙摆上沾着几点暗红粉末——那是田契纸页上渗出的明矾水与胭脂膏反应后的痕迹,在素色衣料上格外显眼。
“许是方才打翻了胭脂。”她迅速用帕子擦拭,指甲却在裙摆内侧掐出几道血痕。哑叔昨夜的纸条在脑海中炸开:柳氏己知真田契下落,今日必借佛珠试探。 眼前的翡翠佛珠突然变得灼眼,颗颗都像柳氏安插在各院的眼线。
“胭脂?”柳氏慢悠悠地捻起佛珠,红绳在她指间绕出复杂的结,“我倒想起个事,你表嫂昨日说,丢了份陪嫁田契。”她忽然抬手,看似亲昵地替江若蘅整理鬓发,指尖却猛地扣住她耳后穴位。
“姨母……”江若蘅浑身一僵,感觉一股寒气顺着穴位窜入经脉。她看见柳氏另一只手的银簪正对着自己的袖袋,那里藏着哑叔给的“辨伪粉”,粉末遇柳氏指甲缝里的朱砂印泥,正缓缓凝结成颗粒。
千钧一发之际,窗外传来婴儿的啼哭。柳氏的动作顿住,扣在穴位上的手指松了松:“这孩子倒是随她娘,爱闹。”她收回手,翡翠佛珠在日光下闪过冷芒,“你表嫂身子弱,那田契若真丢了,怕是要动胎气。”
江若蘅趁机后退半步,腕间的“辨伪粉”洒在佛珠上,颗颗菩提子瞬间蒙上层灰翳。她看着柳氏骤然变色的脸,忽然想起哑叔的手语:柳氏佛珠绳结暗藏毒针,遇热即发。 而她袖中田契上的明矾水,此刻正与毒针的蜡封发生微妙反应。
“姨母放心,”她福身时故意让袖袋蹭过佛珠,“若蘅昨日在表嫂房里,似乎见过那田契。”指尖触到佛珠绳结的凸起处,果然有根极细的毒针透过布料刺入皮肤。
柳氏的瞳孔猛地收缩,捻动佛珠的速度加快,菩提子碰撞声越来越急:“哦?在哪里见的?”
“好像是……在妆台下的暗格里。”江若蘅假装回忆,指尖的毒针正随着血液流向心脏。她看见柳氏耳垂上的红宝石坠子突然晃动,那是她启动毒针机关的信号。
突然,院外传来苏氏的惊呼:“我的田契!怎么在井边?”柳氏的动作骤然停止,毒针的蜡封在江若蘅体温下恰好融化一半。她看着姨母慌乱起身的背影,悄悄拔出袖中的银簪,挑开指尖的毒针伤口,暗红的血液混着明矾水渗出,在地面滴出朵妖异的花。
柳氏冲到门口时猛地回头,翡翠佛珠在她腕间发出最后一声脆响。江若蘅看见她眼底翻涌的疑云,像寒鸦草的根系在黑暗中蔓延,而自己裙摆上的暗红粉末,正随着明矾水的蒸发,渐渐显形为柳氏伪造地契时的独特印泥纹路。
更漏敲过午时,江若蘅躲在假山后,看着哑叔用竹片刮下她指尖的毒血。竹片上的血迹遇空气瞬间变黑,与田契上渗出的暗红液体如出一辙。哑叔打手语的速度极快:柳氏佛珠毒针涂寒鸦草毒,与明矾水反应可解,她己疑心田契在你处。
远处传来柳氏呵斥下人的声音,翡翠佛珠的脆响断断续续。江若蘅攥紧袖中田契的一角,桑皮纸上的水波纹路硌着掌心。她忽然明白,姨母捻动佛珠的每一声脆响,都是在丈量深宅里的阴谋与杀机,而那串看似慈悲的翡翠珠子,早己被毒针与疑云缠绕,只等下一次捻动时,射出致命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