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好，叶志民还是气不过，准备继续给这逆子一脚。
“叶叔，己经这样了，再打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徐渊的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劝阻，“先把眼前的事处理了吧。”
叶志民喘着粗气，认出了徐渊的脸，语气有些发懵：“徐渊？你怎么也在这里？”
徐渊松开手，自然地挡在了气息奄奄的叶诚和暴躁的父亲之间，脸上是一贯的温和笑容：“巧合。我在附近逛，看到一群人追着叶诚喊打喊杀，说什么‘流氓’、‘变态’，实在不像话。担心出事，就过去拦了一下，把人驱散了。毕竟同学一场，总不能看着不管。”
这番话钻进蜷缩在地、疼得眼前发黑的叶诚耳朵里，简首比被他爹踹还难受！驱散？明明是他把自己绊倒踩在脚下！叶诚想怒吼揭穿这虚伪的面具，可腹部的剧痛让他只能发出压抑的呻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叶志民听了徐渊的解释，脸上却流露出混杂着疲惫和感激的神情：“难为你了，徐渊。叶诚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用……”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地上不成器的儿子，剩下的半句话化作了沉重的叹息。
一旁的林悦儿看到徐渊认识这对父子，原本冰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既然你们认识，”林悦儿开口，声音依旧是冷的，但比先前少了几分咄咄逼人，“我也懒得再多纠缠什么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了。五千块，”她伸出一根白皙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收款的方向，“赔偿我损失的那笔钱。钱付清，人你们立刻带走。这事两清。”
五千块！叶志民的脸瞬间变得比哭还难看。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问：“林老板，不是我不信您，我是想问清楚，我家这个混小子他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要赔这么多钱啊？”
他一来就对着叶诚输出，连事情经过都不知道。
林悦儿刚刚稍有缓和的脸色瞬间又罩上了一层寒霜。“干了什么？”她声音拔高了几度，“他把你儿子吐掉的口香糖，趁人不备丢进了客人的银耳羹里！要不是我及时赔礼道歉，砸店、报警、卫生部门上门调查都够我喝一壶的！最后我自认倒霉赔了客人整整五千块！你说这钱该不该你儿子赔？！”
“吐口香糖进客人吃的……”叶志民被这卑劣又恶心的行为惊得目瞪口呆，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我打死你个……”
话没说完，他又抬脚想踹，再次被徐渊眼疾手快地拦住。
“叶叔！冷静点！”徐渊再次挡开他。
叶志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看徐渊，又看看地上生死不知的儿子，再看看面无表情等着要钱的林悦儿，脑子里念头急速翻腾。最终，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没有再动粗，而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他对着林悦儿和徐渊挤出一个无比勉强的笑容，“林老板，还有徐渊，你们先等等，容我想想办法……”说着，他一把拽过一首像只受惊小兔子一样躲在他身后的女儿叶思菱，不由分说地把她拖出了酒楼大门。
门外空气稍冷，叶志民脸上的焦虑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病急乱投医的急迫对女儿吼道：“你哥都这副死样子了，你还躲后面一声不吭？你平时在家里闹腾的本事呢？”
叶思菱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小脸苍白。
“现在只有一条路！你去找徐渊！跟他好好说说，让他帮忙暂时垫上这五千块！你跟他关系不是还可以吗？”叶志民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
“不行！”叶思菱猛地抬头，拼命摇着小脑袋，抗拒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爸！我不去！我不能找他要钱！”徐渊的钱就是裹着糖衣的毒药！上次因为余光才落入那个恶魔的陷阱，背上一万块的债务，那屈辱的触感仿佛还留在嘴上，再来五千？她不敢想象！
“那是你亲哥！”叶志民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粗重的呼吸喷在叶思菱脸上，带着一股绝望的酒气：“咱家这点家底你又不是不知道！帮你哥填了这五千块窟窿，下半年他大学的学费怎么办？你们俩明年的学费还交不交了？家里是能印钞票还是能捡金子？”他粗暴地打断女儿想说的话，“两条路：要么你现在进去，低个头，求徐渊帮这个忙；要么明年开春，你跟你哥一起收拾书包滚回家，别念了！家里养不起两个讨债的！你自己选！”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叶思菱脆弱的心防上。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只是个怯懦的小女孩，只想平平安安读书，谈个小心翼翼的地下恋爱，为什么这些天塌下来的重担都要压在她身上？巨大的委屈让她小嘴一瘪，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爸……”她声音带着哭腔，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您就不怕我去借钱会被欺负吗？”
叶志民看着女儿泪流满面的小脸，心头也是一酸，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现实困境淹没。他长长地、疲惫地叹了口气，语气软化了半分，却带着更深的无力感：“思菱啊，爹养你这么大，当然不想看你受半点委屈。可是你看看徐渊，他对你那不是挺有意思的吗？”他笨拙地试图劝说，甚至带上了一丝对高枝的憧憬，“他家什么条件你也知道，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要是真跟他在一块了，那不是福气吗？比跟那些没名堂的小子瞎混强多了！”
提到余光，叶思菱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反驳：“爸！我还小，我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
“权利？”叶志民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那点短暂的柔软消失殆尽，只剩下固执的现实考量，“什么权利？你才多大？难道你所谓的喜欢是余光那个穷小子？”他眼里全是冰冷的不屑，“我告诉你叶思菱！只要我活着一天，那小子这辈子都别想进我叶家门！你也趁早死了这份心思！”
他不再给女儿任何思考或哀求的机会，猛地将她瘦弱的身体往店里一推：“快点进去！找徐渊！说好话！借钱！不然，后果你自己担着！”
巨大的旋转门带着冰冷的力量将叶思菱重新推回了那个让她窒息的大厅。众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林悦儿审视的目光，徐渊意味深长的注视，哥哥叶诚绝望又痛苦的视线，父亲站在门口那混杂着催促和威胁的眼神，空气仿佛凝滞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无路可逃。
巨大的屈辱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汹涌的潮水，彻底吞没了她。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她苍白的小脸。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脚步，最终站在了徐渊面前。她只能抬起那双被泪水洗刷得格外干净、却又盛满痛苦和无助的眼睛，望向那个她最害怕、最想逃离却又不得不去哀求的少年。
“徐渊哥哥……”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哽咽，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爸他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了……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们吧……我们会还的……”
话音刚落，原本瘫在地上的叶诚像被通了电一样，爆发出最后一声沙哑的、充满血性的嘶吼：“思菱！别求他！是他害我！全是他的圈套！别信他！”
“闭嘴！”门口的叶志民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暴怒地冲进来，狠狠一脚踹在叶诚的肋下！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和骨头裂开的脆响，叶诚的嘶吼戛然而止，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如同被煮熟的虾米，只剩下断断续续、带着血沫子的倒气声，连哀嚎的力气都被彻底剥夺。
整个酒楼大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叶诚拉风箱般痛苦的喘息声在回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徐渊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垂下了眼帘，目光落在了眼前瑟瑟发抖、泪如雨下的叶思菱身上。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轻佻的试探感，缓缓抬起，用带着温热触感的指尖，极为自然地、轻轻地抬起了她冰凉的下巴。迫使那双盈满泪水、写满恐惧的兔子般纯净的眼睛，无助地仰望着自己脸上那抹深不可测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