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角落里瑟缩着的蒋雨熙更加无助。开除、处分、父亲失望的眼神、同学的议论……这些念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喂，班长，这么垂头丧气干嘛？”徐渊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他不仅毫无紧张感，反而踱步到她身边，甚至试图去碰她无意识搭在膝盖上冰凉的手。
蒋雨熙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离我远点！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她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发泄着无处可去的怨恨，“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和你这种人在同一个班！如果你没转学过来，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都是因为你！”
徐渊的手落了空，他也不恼，反倒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叼了一根在嘴里，咔哒一声用打火机点燃。袅袅青烟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升起，显得格外突兀且嚣张。
“我这种人？”他吐出一个烟圈，透过烟雾眯着眼看她，唇角勾起一丝嘲讽，“是啊，不学无术。但班长大人你呢？考试作弊被抓个现行，给我提供答案……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他朝她倾身，声音压低，带着点恶意，“以前你高高在上，骂我两句也就罢了。现在呢？咱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说，你还有什么资格，再用那种瞧不起的眼神看我？”
这番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穿了蒋雨熙最后的防线。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是的……以前她是老师眼中的宠儿，同学仰慕的对象。但现在，她也是一个作弊者，一个破坏规则的人！那份曾经支撑她的、属于“优等生”的清高和骄傲，轰然倒塌。她猛地蹲下身，将脸深深埋进臂弯，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低低回荡。失去光环后的巨大落差和恐惧，几乎将她碾碎。
徐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剧烈颤抖的肩膀，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哭吧哭吧。”他语调平静得近乎冷酷，“不想被开除，不想被人戳脊梁骨，不想看到你爸那张失望透顶的脸，更不想从此失去班主任的信任……这些都是你的软肋，对吧？”
蒋雨熙的哭声并没有停止，但肩膀的起伏似乎微弱了一点。绝望的海洋里，任何一根浮木都会让人本能地想去抓住。
“如果，”徐渊的声音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惑，“我说我有办法帮你上岸……帮你洗刷掉作弊者的标签，重回干净的好学生身份，让你所有的担心都消失……你觉得这个提议，能让你打起精神么？”
蒋雨熙的抽泣声猛地一顿。埋在臂弯里的她，没有动，但身体的僵硬透露了她此刻的极度震惊和一丝……渺茫的希望。
“证据……都在老师手上了……”她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怀疑，“马上全校通报……还能有什么办法？”洗白？这个词从徐渊嘴里说出来，让她感到一阵荒谬和羞耻。
“你洗不了，不代表我洗不了你。”徐渊的声音很笃定，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那份答案？就说是我威胁你抄写的。内容你毫不知情，也从没用过。你？只不过是个被我这个恶霸胁迫，不幸卷入了作弊事件的‘受害者’。”
他顿了顿，指尖的香烟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微弱的轨迹。“至于我？大家都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一个不学无术、劣迹斑斑的富二代，做出胁迫好学生这种烂事，多么符合我的人设？你猜大家更愿意相信谁？尤其是你这种……品学兼优、清纯善良的班长？”
随着徐渊的话，冰冷的绝望中，仿佛真的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光透进来。蒋雨熙慢慢抬起了头，凌乱的发丝贴在泪痕未干的脸颊上，那双的眼眸里，痛苦迷茫中挣扎着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希冀。
然而，仅存的理智让她死死抓住。她看着徐渊那张挂着笃定笑容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无法掩饰的怀疑：“你……你会这么好心帮我背下这么大的锅？你徐渊什么时候成了活雷锋？”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深切的疲惫和警惕，“条件？你到底想要什么？”
徐渊无声地笑了，那笑容既促狭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悠悠地抬起右手，修长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依旧带着一丝暧昧肿痕的薄唇，动作清晰无比。那双深邃的黑眸里，闪烁着蒋雨熙再熟悉不过的、令人心悸的玩味和……志在必得。
“唰”的一下，蒋雨熙的脸颊如火火烧，一首红到了耳根，连带着脖颈都泛起淡淡的粉色。上午那个漫长而屈辱的初吻带来的触感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回笼，带着令人窒息的羞耻感。拒绝的话几乎是本能地冲到了嘴边。
“别急着否定，班长。”徐渊仿佛早己料到她的反应，适时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抗拒。他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足以冻结血液的威胁，“想想你爸爸……蒋叔的名声，在局里那可是响当当的原则高于一切。要是让他那些天天跟罪犯打交道的同事们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干了作弊还是同伙……啧啧，你猜这对他那张老脸、对他的职业生涯，会意味着什么？他那个人，最容不得这种污点……尤其是，来自最亲近女儿的污点。”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桶冰水，瞬间浇熄了蒋雨熙所有的羞愤和反抗念头。父亲刚正不阿、爱惜羽毛如同生命的形象瞬间占据了她整个脑海。她猛地打了个寒颤，身体晃了晃，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呜……你就是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她闭上眼睛，带着最后一丝绝望的控诉，微弱得如同呓语。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混杂着无法形容的屈辱、痛苦和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她没有再后退，也没有躲避。
在徐渊带着胜利姿态、如同审视猎物般的目光中，蒋雨熙的身体仿佛失去了自主意识，只是被那无形的、名为“父亲声誉”的巨大枷锁拖拽着，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带着灵魂被撕裂般的沉重，朝着那片让她恐惧又不得不靠近的阴影，挪了过去。百叶窗投下的光线切割着她的身影，一半明，一半暗，如同她此刻彻底崩塌的内心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