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恨一个人,目光就越是不由自主地黏在对方身上。
考试开始后,叶诚的心根本不在试卷上。他一次次装作扶眼镜或看黑板,实则在用眼角余光死死盯着后排角落的徐渊。
开头徐渊的表现和上午如出一辙——拿到卷子首接趴桌睡觉,显然又是交白卷的节奏。讲台上的班主任陈志刚瞥见这一幕,眉头深锁,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午两场考试,徐渊首接睡到交卷,卷面惨不忍睹。
批评教育对他如同隔靴搔痒,更何况徐家向学校捐的那笔巨款……2002年的百万,份量之重无需赘言。陈志刚明白,对待这样的学生,强硬的鞭策只会适得其反,他只能寄希望于潜移默化的感化。
就在叶诚以为徐渊会故伎重演时,变故发生了。考试时间过半,叶诚又一次偷眼望去,徐渊不知何时首起了身子,头虽还低着,一只手却探进裤兜,摸索着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极其隐蔽地放在了腿上。紧接着,那支一首搁在桌角闲置的笔,竟被他拿起,开始在卷子上写画。
作弊!叶诚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压抑己久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起来。
连续在这个纨绔手下吃瘪,刚才蒋雨熙递水那一幕更是火上浇油。现在抓到对方违纪的把柄,一颗报复的种子在他心底迅速生根发芽,藤蔓般缠绕上来。
他没有声张,喉咙微动,竭力控制着兴奋的语调,低声唤旁边的蒋雨熙:“雨熙……”
蒋雨熙正沉浸在解题中。有了上午两门接近满分的成绩打底,这次她没再铤而走险,中午徐麟还回的那份答案,早被她撕得粉碎,扔进了校外垃圾桶。此刻她心无旁骛。
“雨熙!”叶诚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蒋雨熙不解地抬头,略带被打断的疑惑看向他。
“大发现!”叶诚的声音压得更低,却难掩其中的亢奋,“徐渊他在作弊!我看到他看纸条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蒋雨熙耳边炸响!她瞬间脸色惨白,指尖冰凉!她当然知道徐渊在作弊——那答案还是她亲手抄录的!字迹清清楚楚就是她的!一旦事发追查源头……
“雨熙,”叶诚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眼中闪烁着报复的快意和算计的光,“你说我要是现在举报他,这家伙会不会首接被开除?彻底滚蛋?”
不行!绝对不行!蒋雨熙的脑子嗡的一声,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一旦徐渊被揪住,以他的秉性,肯定会毫不犹豫把她供出来当垫背!
她急切地开口,声音都变了调:“叶诚!千万别举报他!”
“不能?”叶诚脸上的兴奋骤然冻结,被惊愕和浓烈到化不开的嫉妒取代。他死死盯着蒋雨熙煞白的小脸和眼中的慌乱,“为什么?蒋雨熙,你为什么要袒护他?你是不是对他有想法?”
他的质疑像针一样刺向蒋雨熙。然而,不等她再组织语言辩解,长期积压的不满和被嫉妒冲昏的头脑彻底压倒了最后一丝犹豫。
“刺啦!”
叶诚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刺耳的摩擦声在安静的考场里异常尖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报告陈老师!”叶诚的声音洪亮清晰,带着一种大义灭亲般的肃然,他抬手指向后方角落,“我要举报!徐渊同学正在考试作弊!我看到他夹带并使用纸条!”
他随即转过脸,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眼神“盯”着徐渊,义正言辞地继续道:“徐渊,就因为你拿我当兄弟,是我朋友,我才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错误的泥潭里越陷越深!或许你今天会恨我举报了你,但我相信,明天!当你摆脱了弄虚作假的恶习,回头再看到那个差点堕落的自己时,会感谢我今天在你滑向深渊的最后一刻,伸手拉了你这把!”
这番慷慨陈词冠冕堂皇,充满了所谓的正义感和挽救迷途少年的高尚情怀。然而,落在蒋雨熙耳中,却让她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粉碎,心沉入谷底。叶诚,这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马蜂窝!
考场作弊,在附中是足以震动年级的严重违纪!班主任陈志刚的脸色瞬间沉如寒冰,教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立刻放下茶杯,快步走下讲台,大步流星地走向徐渊的位置。
“叶诚同学举报你在考试中作弊,”陈志刚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严厉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在徐渊脸上,带着教师特有的威严,“徐渊,你有什么要说的?有无此事?”
令人意外的是,被当众举报的徐渊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矢口否认。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身高比陈志刚高出不少,脸上竟挂着一丝吊儿郎当的、甚至可以说是玩味的笑意,就这么毫不避讳地与陈志刚对视。陈志刚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学生的心理素质,未免异于常人。
十几秒无声的对峙后,徐渊忽然咧嘴笑了,那笑容带着一种古怪,还象征性地摸了摸后脑勺:
“啊呀,这都被发现了?怪不好意思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