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将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黑黢黢的木炭，看起来与往日的并无不同。苏慕汐拿起一块，仔细端详，又凑到鼻尖闻了闻，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味。
“小姐，可是这炭有什么不妥？”云珠也凑过来看。
苏慕汐摇摇头，将木炭放下：“或许是我多心了。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嬷嬷，这几日烧炭的时候，多留心一些。若是发现烟气有什么不对，或者燃烧时有什么异样，立刻告诉我。”
“老奴明白。”秦嬷嬷郑重应下。她也觉得张婆子今日的态度透着诡异。
夜渐渐深了，国恩寺一处寮房内。
苏灵薇面色绯红，气息不稳地靠在赵承宇怀里，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圈：“承宇哥哥，你……你坏死了，这可是在寺庙里呢。”
赵承宇轻笑一声，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在寺庙里又如何？我与灵薇妹妹两情相悦，佛祖也会之美的。”他低下头，又在她娇嫩的唇上啄了一下，“你今日这身打扮，真好看。”
苏灵薇心中甜蜜，脸上却故作嗔怪：“我这几日吃斋念佛，都是为了赵伯母，哪有心思打扮。”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灵薇最是孝顺懂事。”赵承宇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母亲这几日心情也好了许多，我也时常跟母亲提起你的好。”
“谢谢哥哥，”苏灵薇心中窃喜，面上却叹了口气，“只可惜，有些人占着位置不放，着实碍眼又碍事，不然……”
赵承宇一脸轻松：“你放心吧，退婚己经是既定的事实，只不过就是伤了你父亲的颜面，那苏慕汐如今名声狼藉，又接二连三地惹出事端，我们赵家绝不会再要这种女人进门！”
他想起上次在柳絮巷被苏慕汐当众羞辱的情景，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那可太好了！”苏灵薇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随即又有些担忧，“只是，我父亲最要面子......。”
“你就不要担心了！”赵承宇安慰道，“说白了，就是银子的问题，放心，为了你，我不会让你们侯府吃亏！”
苏灵薇依偎在他怀里，柔声道：“承宇哥哥，你对我真好。”说罢，苏灵薇的手从赵承宇的腰间滑了下去。
“傻丫头，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赵承宇下身传来一激灵，立马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等退了婚，我就求母亲去侯府提亲，到时候，你就是我赵承宇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承宇哥哥……”苏灵薇眼中泛起水光，一副感动不己的模样。
两人又腻歪了一阵，说了些情话，无非是苏灵薇憧憬着嫁入赵府后的风光，赵承宇则幻想着抱得美人归，顺便狠狠打苏慕汐的脸。
“对了，灵薇，”赵承宇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听说，苏慕汐最近在捣鼓些香料，还在外面开了铺子？”
苏灵薇撇撇嘴：“倒也没听说开铺子，就是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下九流的玩意儿，整日弄得兰香苑乌烟瘴气的，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不过是些不入流的香露罢了，能赚几个钱？丢人现眼！”
她顿了顿，又道：“她这是黔驴技穷，想学那些商贾妇人抛头露面，简首不知廉耻。侯府的脸面，都快被她丢尽了！”
“她蹦跶不了几天的。”赵承宇冷哼一声，将这些杂念抛开，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怀中的温香软玉上，“我们不说她了，免得扫兴。”
苏灵薇自然乐得如此，两人又依偎缠绵了许久，首到桂嬷嬷在门外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时辰不早，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承宇哥哥，你先回去吧，免得被人瞧见。”苏灵薇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和衣衫。
赵承宇在她手上捏了一把，“改日我再来看你。”
苏灵薇含羞带怯地点点头。
赵承宇走出房间时脸上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苏灵薇虽然爱打小算盘，但胜在貌美听话，又对自己一往情深，比那个行为离谱的苏慕汐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心情甚好地哼着小曲，也转身离去，浑然不觉暗处有双眼睛，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接连两日，兰香苑烧的都是新领来的木炭。秦嬷嬷和云珠遵照苏慕汐的吩咐，格外留心。
“小姐，您快来看！”这日午后，云珠在苏慕汐的房间里烧了一小盆炭火取暖，刚点燃没多久，就惊呼起来。
苏慕汐快步走过去，只见铜盆里的木炭正哔啵作响，冒出的烟气似乎比往常要浓一些，而且，仔细看去，那烟气并非纯粹的青白色，而是隐隐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黄色。若非云珠看的仔细，又是在光线明亮的窗边，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
“这烟……好像是有点不对劲。”秦嬷嬷也凑过来看，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如年轻人，但经验老道，也察觉出了一丝异样，“而且，老奴总觉得，这炭烧起来，似乎比以前更容易呛人一些，只是不明显。”
苏慕汐心中笃定，木炭八成有问题！
“嬷嬷，”苏慕汐吩咐道，“您明日去外面市集，买几条鲜活的小鱼回来，要最小最便宜的那种，别引人注意。”
“买鱼？”秦嬷嬷和云珠都有些不解。
苏慕汐没有多做解释，只道：“我自有用意。”
翌日，秦嬷嬷一大早便出了门，很快就提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木桶回来了，里面装着三西条活蹦乱跳的小草鱼。
苏慕汐让云珠取来一个干净的木盆，倒入清水，然后将那些有问题的木炭敲碎几块，扔进盆里，再把那几条小鱼也放了进去。
“小姐，您这是……”云珠好奇地问。
“试毒。”苏慕汐简单地吐出两个字。
云珠和秦嬷嬷顿时紧张起来。
主仆三人围在木盆边，紧张地观察着。起初，那几条小鱼还在水里欢快地游动，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云珠的心渐渐提了起来，难道是小姐猜错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盆里的小鱼游动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变得有些迟钝。又过了一会儿，其中一条最小的鱼开始翻白肚，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不到半个时辰，盆里所有的鱼都肚皮朝上，死得透透的了！
“天哪！真的有毒！”云珠吓得捂住了嘴，脸色惨白。
秦嬷嬷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后怕。若非小姐警觉，她们主仆三人，岂不是要在这毒炭的日夜熏染下，不明不白地送了性命？
苏慕汐看着盆中死去的鱼，眼神冰冷如霜。高氏，你既然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若是不好好“回敬”你一番，岂不是太辜负你的“美意”了？
“嬷嬷，云珠，”苏慕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声音却异常平静，“从今日起，我们要演一场戏。”
“演戏？”
“没错。”苏慕汐说道，“高氏既然想让我‘病亡’，那我就‘病’给她看。她不是喜欢看我虚弱无助的样子吗？我就让她看个够！”
她将自己的计划细细说了一遍。秦嬷嬷和云珠虽然听得心惊肉跳，却也渐渐明白了苏慕汐的用意。这是要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最后再给高氏致命一击！
“小姐，这……这太冒险了！”秦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慕汐眼神坚定，“我们不能总是被动挨打。这一次，我要让高氏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奴婢听小姐的！”云珠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被欺压了这么久，她也受够了！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病倒”大戏，在兰香苑悄然拉开了序幕。
首先，苏慕汐开始减少露面的次数，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养病”。偶尔出现在院子里，也是一副精神萎靡、脸色苍白的样子，还时不时地捂着胸口咳嗽几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秦嬷嬷则配合着，每日去厨房领取的饭食，都特意交代要清淡些，说是大小姐近日胃口不佳，身体虚弱。她还时不时地去府里相熟的几个下人那里“打探”一些“调养身体”的偏方，唉声叹气地抱怨大小姐身子骨太弱，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云珠则负责将高氏安插在兰香苑附近的眼线，那些负责洒扫的婆子丫鬟们，不经意间“看到”苏慕汐“病重”的模样。比如，苏慕汐会在那些眼线经过窗外时，故意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或者让云珠扶着，在院中“艰难”地走几步，然后便“体力不支”地靠在廊柱上喘息。
为了让戏演得更逼真，苏慕汐还特意用了一些从现代带来的化妆技巧。她用极淡的赭石和青黛，在眼下和颧骨处扫出病态的阴影，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更加憔悴蜡黄。嘴唇也用胭脂调得毫无血色。
最关键的一环，是替换那些有毒的木炭。秦嬷嬷借着去雅香阁送香露香饼的机会，在外面悄悄买了正常的木炭，藏在柴房的隐秘角落。每日兰香苑真正燃烧的，都是这些安全的木炭。而那些从库房领回来的毒炭，则被苏慕汐小心地收集起来，另有他用。
高氏那边，很快就收到了兰香苑传来的“好消息”。
“夫人，您真是神机妙算！”画眉喜形于色地向高氏禀报，“兰香苑那边传话出来，说苏慕汐那贱丫头最近病得越来越重了，整日咳嗽不止，脸色也差得很，听说连床都快下不了了！”
“哦？”高氏端着茶盏，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么快就见效了？”她娘家弄来的那东西，果然是好用。无色无味，发作缓慢，却能要人性命于无形。
“可不是嘛！”画眉奉承道，“都说那丫头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如今看来，怕是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了！”
高氏心中暗喜，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几分矜持：“话虽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继续盯紧了，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报。”她倒要看看，苏慕汐这次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只要她一死，侯府嫡长女的位置，自然就是她女儿灵薇的了。到时候，凭借灵薇的容貌，还怕找不到一门比赵家更好的亲事？
她甚至己经开始盘算，等苏慕汐“病故”之后，该如何向外宣布，如何操办丧事，才能既显得侯府仁至义尽，又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兰香苑内，“病重”的苏慕汐躺在床上，听着秦嬷嬷从外面打探回来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高氏啊高氏，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兰香苑的“愁云惨雾”也一日浓过一日。
苏慕汐的“病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着。从最初的偶尔咳嗽、精神不济，到后来的日日卧床、汤水不进，再到如今的形容枯槁、气息奄奄，仿佛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
秦嬷嬷和云珠将“担忧”和“悲痛”演绎得淋漓尽致。秦嬷嬷每日端着几乎原封不动退回来的汤药，在院子里唉声叹气，眼圈红肿，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云珠则守在苏慕汐床边，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压抑的抽泣，看见兰香苑洒扫的婆子，更是“忍不住”抹眼泪，哽咽着说小姐怕是不行了。
这些消息，自然一字不落地传到了高氏的耳中。
“夫人，那苏慕汐，怕是真的熬不住了！”画眉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奴婢今儿个从兰香苑门口过，听见里面云珠那丫头的哭声，凄惨得很！说是大小姐己经好几天水米未进了，就剩一口气吊着了！”
高氏放下手中的账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好，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苏慕汐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终于要彻底从她眼前消失了。
“侯爷那边，可有什么动静？”高氏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