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带着铁锈味的雾气漫过仓库围墙，萧静的喊声像一串小鞭炮般响亮。
纪尘正往战术靴里塞最后一块破布——这双鞋前脚掌磨出的洞昨晚刚用阿杰拆的书包补好，此刻他手一抖，鞋拔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小黄这祖宗又闹什么？”他嘟囔着抄起墙角的钢筋棍，刚冲出门就看见萧静单手拎着消防斧，另一只手揪着小黄后脖颈的毛。
那狗耳朵向后紧贴脑袋，尾巴夹得只剩一点毛茬，鼻尖红得能滴血，喉咙里发出类似锯木头的闷吼声，首往便利店那扇裂了缝的玻璃门上扑。
“消停点！”纪尘蹲下来，用指节轻敲小黄的额头。
平时这招能让它立刻翻肚皮，可今天它只是歪了歪脑袋，犬齿擦过他的手背，带出一道白印子。
纪尘后颈的汗毛“刷”地竖了起来——这毛孩子跟了他快两个月，连啃骨头时都没这么凶过。
“昨晚它就不对劲。”赵虎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保安制服的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胸膛上暗红的烫伤疤。
这位前保安队长抱臂盯着小黄，浓眉拧成了疙瘩，“我巡夜时看见它在垃圾站扒拉，爪子都渗血了还不肯走。陈婶送早饭差点被它扑了，要不是我拿警棍拦着……”
“哎呦我那锅小米粥哟！”陈阿姨端着空铝盆从食堂晃了过来，花白的头发用一根红皮筋扎着，“那狗跟疯了似的，爪子搭在我膝盖上时热得烫手！要不是看它平时护着咱阿杰……”她话还没说完，小黄突然挣开萧静的手，“嗖”地窜到纪尘脚边，用脑袋拼命拱他的裤兜——那里面装着半块压缩饼干，是昨天阿杰偷偷塞的。
纪尘蹲下身，掌心贴在小黄的脖颈上。
这触感不对，就像摸着一块晒了三天的烙铁。
他想起昨晚摸它脑袋时，鼻尖沾上的那点泥土——不是普通的泥，带着一股铁锈混着烂苹果的怪味，跟上次在变异鼠巢外闻到的一模一样。
“李医生！”纪尘扯着嗓子喊，顺手把压缩饼干掰碎喂给小黄。
那狗却只舔了两下，喉咙里又发出低沉的吼声，爪子在地上抓出几道白痕。
宠物医院的李医生来得比平时快，白大褂的下摆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半管没挤完的药膏。
他蹲在小黄跟前时，纪尘看见他的指尖在抖——这位平时给流浪猫打针都要念叨“宝贝别怕”的医生，此刻额头上渗着汗。
“爪子。”李医生声音发紧。
纪尘按住小黄的前爪，李医生翻开它的肉垫。
原本粉粉的肉垫泛着不正常的紫色，爪尖裹着一层半透明的壳，像某种昆虫的外骨骼。
“唾液。”李医生又说，伸手去碰小黄的嘴角，却被它突然侧头躲开，犬齿擦过他的手腕，立刻渗出血珠。
“好家伙。”阿飞从后面探出头来，他是基地最年轻的驯养员，总爱穿一件印着“汪星人保护协会”的旧卫衣。
此刻他蹲下来，食指在小黄眼前晃了晃——平时这招能逗得它转圈圈，可今天小黄连眼皮都没抬，瞳孔缩成了两粒黑胡椒。
“我之前带过的导盲犬‘可乐’变异时也这样，当时它把狗粮盆啃了个豁口。”阿飞摸出皱巴巴的笔记本，“后来用冰袋敷后颈，再给它闻熟悉的橘子皮……”
“那是普通变异。”李医生扯了块纱布按在手腕上，抬头时眼底暗沉，“这狗的唾液腺在分泌酸性物质。”他举起沾着唾液的棉签，那棉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溃烂，“变异因子浓度至少是上次那只变异猫的三倍。”他用指节叩了叩小黄的后颈——那里的毛下鼓着一个小包，像埋了颗弹珠，“神经系统在重构，再这么下去……”
“会攻击主人。”赵大爷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
这位退休军犬训练师背着手站在阴影里，军绿色的中山装洗得发白，肩上还沾着草籽。
他走过来时，小黄突然竖起耳朵，尾巴尖轻轻晃了晃——虽然只晃了半下。
“我训过三十年军犬，这种状态像极了德牧第一次见血时的躁动。”他蹲下来，粗糙的手掌抚过小黄的头顶，“但德牧能训，变异犬……”
纪尘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系统日志里的记录：上周三在变异鼠巢外，小黄替他挡了三根毒刺；上周五去超市抢粮，它咬断了变异乌鸦的翅膀；昨天凌晨摸写字楼，它守在楼梯口，喉咙里的低吼吓退了两拨游荡的丧尸。
这些战斗记录在系统面板上泛着金光，可此刻看着小黄颤抖的后腿，他突然觉得那些金光刺得眼睛疼。
“阿杰，调记录。”纪尘转身对缩在墙角的眼镜少年说。
阿杰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手指在破笔记本电脑上飞快地敲击着——这台电脑还是他从报废的银行ATM机里拆的主板。
“西月七号，接触变异鼠王巢穴后，攻击性指数+15%；西月十二号，吸收三级变异晶核，吠叫频率提升30%；昨天……”阿杰突然顿住，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昨晚您和萧姐上写字楼时，小黄离开您视线的时间是……西十一分钟。”
纪尘猛地抬起头。
昨晚摸黑爬下屋顶时，他确实摸了摸小黄的脑袋，却没注意它什么时候溜出去的。
“它去了哪？”他问，声音沙哑。
阿杰调出仓库外的监控——模糊的黑白画面里，小黄顺着墙根往南跑，消失在废弃的化工园区方向。
那里三天前刚被他们标记为“高危区”，因为空气中漂浮着绿色的变异孢子。
“《动物习性解析》。”纪尘默念技能名。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他太阳穴突突地跳——这是刚升到C级时解锁的技能，上次用还是给瘸腿的变异兔子接骨。
眼前的小黄突然变成半透明的能量体，淡蓝色的变异因子像小溪般在血管里流动，最终汇聚到鼻腔和喉咙处。
“它在强化嗅觉和声带。”纪尘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可能要进化……”
“进化个屁！”赵虎一拍大腿，“上个月老张头的变异鸡进化成火鸡大小，结果把他半张床都啄烂了！”
“但也有可能……”阿飞欲言又止。
纪尘没听见后面的话。
他盯着系统面板，那里不知何时弹出一个泛着紫光的任务框：【隐藏任务：引导你的伙伴完成一次进化】。
倒计时72小时，像一团小火焰在视网膜上跳动。
小黄突然抬起头，原本褐色的瞳孔泛起淡蓝色，像两颗泡在冰水里的琉璃珠。
它轻轻舔了舔纪尘的手背，这次没带半分攻击性，温热的舌头扫过那道白痕，像在道歉。
“伙计，咱们得先稳住。”纪尘轻声说，把脸埋进小黄的颈毛里。
那里还留着太阳的温度，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和昨晚猫头鹰意识里的，那笼白大褂的味道，有点像。
后半夜，纪尘蹲在仓库顶楼的水塔旁。
系统面板上的倒计时跳到69:58:23，他摸出裤兜里的物资卡——最底下那张泛着银光，是上次完成“用煎饼果子换幸存者微笑”任务时抽中的稀有卡。
卡片背面印着一行小字：【变异兽进化催化剂（限定犬科）】。
他指尖着卡片边缘，听见楼下传来小黄的低吠——这次的声音里没了焦躁，倒像在哼一首跑调的歌。
“明早……”纪尘对着月亮嘟囔，把卡片重新塞回最里层，“明早再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