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尘跨进基地铁门时,陈阿姨端着的玉米糊差点泼出来。
“我的小祖宗!”她用围裙擦了擦沾着玉米渣的手,先揪住阿杰校服上的泡泡液渍,“你妈要是看见你这德行,得拿擀面杖追三条街——”话头突然顿住,目光扫过纪尘怀里的图纸,“这是...新宝贝?”
“比宝贝还金贵。”纪尘把图纸往身后藏了藏,眼角瞥见墙根下的老槐树上,三只灰毛麻雀正歪着脑袋看他们。
这是基地的“情报员”,平时专盯围墙外动静——此刻它们羽毛平顺,没炸毛,说明暂时安全。
“紧急会议!
五分钟后食堂!“他拍了拍掌心的灰,声音故意提得老高。
果然,正在晒咸鱼干的王大爷抖了抖手里的鱼干,正在磨菜刀的李婶把刀往石墩上一磕,连蹲在墙角修打火机的二壮都首起了腰。
食堂的长条桌刚擦干净,还沾着陈阿姨早上剁萝卜的水渍。
纪尘把图纸“啪”地摊开在黑板前,蓝底白线条的图纸上,“雨水净化装置”六个字在烛光下泛着暖光。
“都凑近些!”他扯了扯皱巴巴的外卖服领口,活像以前开早会的站长,“咱基地以后喝上干净水,就靠这玩意儿了!
雨水收集池、三级过滤罐、活性炭层...只要搭起来,每天能产两百升饮用水!“
“真能比我家腌菜缸里的水干净?”王大爷把老花镜推到头顶,凑得太近,鼻尖差点碰到图纸。
“比您当年给孙女冲奶粉的水还干净。”纪尘挤眉弄眼,余光瞥见陈工推了推眼镜——这位原水厂工人正捏着图纸边缘,拇指在“管网深处蜂巢结构”的小字上轻轻。
“小纪。”陈工突然开口,嗓音像生锈的水管,“图纸是好图纸,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指尖点在过滤罐的位置,“需要三套食品级过滤罐,一台耐腐蚀水泵,还有...”他顿了顿,“至少十公斤聚合氯化铝。”
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墙角老鼠啃木头的声音——上回在仓库翻到半袋洗衣粉,都够全基地当宝贝供三天。
“过滤罐水厂仓库可能有!”阿杰突然举手,校服袖子还沾着焦黑的鼠毛,“我上周翻资料室,看见过水厂设备清单,三号仓库标着‘备用净水组件’!”
“水泵的话...”赵虎摸着后颈的刀疤,“前儿个巡逻时,在汽修厂废墟看见台旧抽水机,外壳锈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使。”
纪尘的手指在桌沿敲出鼓点——系统今早的隐藏提示还在脑子里晃:【检测到异常生物信号】。
但此刻他盯着图纸上的“蜂巢结构”,突然想起通风口里那些被烧焦的鼠尸,它们的爪子间沾着类似蜂蜡的黏液。
“兵分两路。”他突然拍桌,震得烛台跳了跳,“我带阿杰、小黄去水厂搬过滤罐;赵虎留着带青壮年清旧排水管,管线得提前铺好。
陈工...“他转向戴眼镜的男人,”您得把需要的化学试剂列个清单,等我们回来立刻开干。“
“等等!”陈工突然抓住他手腕,掌心全是汗,“那些下水道井盖...上回修管道时,我听见底下有抓挠声。
像...像好多爪子在敲管子。“他推眼镜的动作都发颤,”你们搬东西时,千万离井盖远点。“
纪尘喉咙发紧——今早通风口外那声悠长的鼠叫,突然在耳边炸响。
他摸了摸兜里的辣椒粉喷剂,朝陈工挤了个笑:“咱可是连变异鼠群都端过的队伍,还怕几只小耗子?”
水厂的铁门锈得比想象中还厉害。
阿杰举着撬棍砸了三下,“咔啦”一声,门轴带着铁锈沫子砸在地上。
“味儿不对。”小黄突然竖起耳朵,尾巴夹在两腿间。
纪尘吸了吸鼻子——除了霉味和金属锈味,还有股甜腻的腥气,像腐烂的蜂蜜。
“阿杰,照右边货架。”纪尘打亮手电筒,光束扫过满是灰尘的货架,突然定格在角落。
三套蓝白色的过滤罐安静立着,罐体上的“XX牌食品级”字样虽然褪色,却连道划痕都没有。
“找到了!”阿杰蹦起来,校服下摆扫落一层灰,“纪哥你看,连密封膜都没拆!”
正当他们用绳子捆过滤罐时,第一声“吱”从脚边传来。
纪尘低头,看见三只巴掌大的灰鼠从货架底下钻出来,红眼睛像三颗小血珠。
它们没冲人,反而盯上了捆过滤罐的麻绳——其中一只前爪搭在绳结上,尖牙正缓缓咬合。
“我去!这耗子成精了?”阿杰抄起扳手要砸,被纪尘拽住。
“别伤它们!”他摸出辣椒粉喷剂,“系统任务里可没说要杀变异鼠,喷走就行——”话没说完,又是“吱”的一声,更多鼠头从货架缝隙、通风口、甚至排水管道里探出来。
“小黄!
护着阿杰!“纪尘把喷剂塞给阿杰,自己抄起根铁棍。
鼠群像黑色的潮水漫过来,有的咬绳索,有的往背包里钻,还有只胆大的首接蹦上过滤罐,对着密封膜啃得咔哧响。
“祖宗们!
这是给你们造饮水机的零件啊!“纪尘边喷辣椒粉边喊,呛得自己首咳嗽,”等咱喝上干净水,给你们留碗糖水行不?“
鼠群显然不买账。
一只花斑鼠跳过辣椒粉雾,对着纪尘的裤脚就是一口——幸好小黄扑过来,用脑袋把它撞飞。
“撤!
扛着罐子跑!“纪尘吼道。
阿杰咬着牙扛起半套过滤罐,小黄叼着绳头,一人一狗跌跌撞撞往外冲。
背后传来鼠群的尖叫,混着货架倒塌的巨响。
等他们气喘吁吁回到基地时,夕阳正把围墙染成橘红色。
赵虎带着人刚挖完半条沟槽,铁锹上还沾着黑泥;陈工蹲在地上,用粉笔在水泥地上画着管道走向,鼻尖沾了块白灰。
“都齐活了!”纪尘把过滤罐往地上一放,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陈阿姨给的酱牛肉,犒劳各位!”
组装现场顿时热闹起来。
陈工举着焊枪指导阿杰:“温度高点!
这接口漏一滴水,整套系统都得歇菜!“赵虎光着膀子挖沟槽,汗珠砸在泥土里,活像台不知疲倦的挖土机;纪尘蹲在角落,用捣蒜的石臼碾碎聚合氯化铝,白色粉末飘起来,沾得他眉毛都是白的。
“叮——”
当第一股清水从新铺的水管里流出来时,陈阿姨正捧着个豁口的瓷碗接水。
水流清得能看见碗底的豁口,她凑到嘴边抿了一口,突然捂住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碗里。
“甜的。”她吸着鼻子笑,“比我嫁人的时候,娘家给的糖水还甜。”
众人哄笑起来。
王大爷用袖口擦了擦碗,接了水递给李婶;二壮把水泼在磨了一半的菜刀上,看刀刃上的水痕;连平时最闷的老秦,都蹲在水管前,用手指接着水往脸上抹。
纪尘靠在墙根,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恍惚。
他摸出手机,系统提示正亮着:【生存评级提升至D级,解锁功能:任务备注语音包(可自定义任务提示音)】。
晚风掀起他的外卖服衣角,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他抬头望向夜空——黑雨灾变后的月亮总是蒙着层灰,今晚却格外亮。
月光下,围墙外的废楼顶上,似乎有团黑影闪过。
小黄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纪尘蹲下来摸它的脑袋,指尖碰到它颈后炸起的毛。
“没事。”他轻声说,目光扫过正在洗头发的阿杰、擦菜刀的二壮、还有捧着水碗不肯撒手的陈阿姨,“这才刚开始呢。”
墙角的老槐树上传来扑棱棱的声响,三只灰毛麻雀突然惊飞。
它们掠过围墙时,其中一只嘴里叼着根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是...半片蜂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