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审讯室的灯泡晃得人眼睛发酸，张涛手腕上的麻绳勒出红印，后颈还沾着刚才被萧静押进来时蹭的墙灰。
老吴把老花镜推到额头上，指节叩在斑驳的木桌上，声儿跟敲铁皮似的：“头回见你小子这么安静——上回在食堂抢泡面那会儿，你嗓门儿比变异乌鸦还响。”
纪尘歪在墙角的破藤椅上，翘着二郎腿啃黄瓜——这是林清刚塞给他的，说是“审讯提神专用”。
闻言他乐了，晃着黄瓜梗接话：“张哥，我可记着呢。
上月系统任务要收集速食，你非说我藏了半箱老坛酸菜面。
结果翻我背包翻出袋漏气的虾条，你还骂我’外卖骑手就该吃泔水‘。“
张涛喉结动了动，额头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在领口洇出个深色的月牙。
他盯着桌上那张伪造的“系统命令”，突然拔高声音：“我、我是被威胁的！
有人说要往我水壶里投变异鼠的唾液——“
“那您倒是说说，威胁您的这位，左脚鞋跟是不是缺块橡胶？”纪尘突然坐首身子，黄瓜“咔”地咬断半截，“前天凌晨三点，仓库后窗的脚印，左鞋跟有个三角缺口。
巧了，您昨天穿的那双劳保鞋，我在您宿舍晾衣绳底下瞅见了。“
张涛的脸“唰”地白了，手指下意识去抠鞋面——那里果然有道新鲜的豁口。
林清在笔记本上唰唰记着，笔尖突然顿住，抬头时正撞进纪尘递过来的眼神。
他冲她挤了下左眼，像小时候偷藏糖块时的小动作，林清耳尖微烫，低头时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
“咳。”老吴敲了敲桌子，把注意力拽回来，“小刘，你不是说修复了录音？
放来听听。“
角落突然亮起手机屏幕的光。
戴黑框眼镜的小刘推了推眼镜，指尖在老旧的录音笔上按了两下。
电流杂音过后，响起张涛的声音，带着点酒气的含糊：“只要说纪尘私吞系统物资，那些脑子被黑雨浇坏的老东西准信。
等他们闹起来，基地物资分配权还不是我说了算......“
“啪”的一声，张涛瘫在椅子上，后颈的汗把衣领都浸透了。
王大妈挤在门口，手里攥着刚蒸的馒头，脸涨得跟番茄似的：“合着我前儿还帮你传’纪小子偷拿儿童奶粉‘的瞎话？
造孽哦！“她踉跄两步扑到桌前，对着张涛的胳膊轻轻捶了两下，”你这孩子，咋能学那些歪门邪道？“
纪尘把最后半根黄瓜嚼得脆响，突然冲王大妈挑眉：“大妈，您昨儿还说要组织‘泡面复仇者联盟’来着？”
“哎哟哎哟！”王大妈臊得首搓手，馒头都快揉成面饼了，“那、那是我老糊涂！
我这就去公告栏撕那些谣言纸！“
“不用麻烦。”
门被推开条缝，苏文文抱着一沓白纸挤进来。
她穿件改过的皮衣，腰上别着从酒店顺来的银质开瓶器，发梢还沾着浆糊——显然刚从公告栏那边过来。“我写了本《谣言破解手册》，”她把纸拍在桌上，翻到第一页，“第一条：谣言里要是出现‘绝对’‘肯定’‘系统亲口说’这种词儿，基本可以当厕纸用。”
纪尘凑过去扫了眼，乐出声：“’连谣言都能编得这么没技术含量，你是来搞笑的吧？
’——苏姐，这金句我能记一辈子。“
“闭嘴。”苏文文耳尖泛红，却没躲开他凑过来的脑袋，“第二页有你最爱看的，‘如何用煎饼果子判断谣言真假’。”
审讯室里的气氛松快起来，连老吴都憋不住笑出了声。
张涛缩在椅子里，喉结动了动，突然哑着嗓子说：“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抬起头，眼眶红得像浸了血，“上个月系统任务要‘收集十斤可食用物资’，我翻了三条街找烂菜叶，你们倒好——纪尘用煎饼果子换了李婶的半袋米，萧静从变异犬嘴里抢了箱压缩饼干......凭什么你们总能完成任务？”
纪尘的黄瓜突然嚼不下去了。
他想起刚末日那会儿，母亲发着烧攥着他的手说“别怕，咱慢慢来”，想起林清在暴雨里给老人送药时摔破的膝盖，想起萧静为救小孩被变异鼠抓出的伤疤。
他把黄瓜蒂扔进垃圾桶，走到张涛跟前蹲下：“张哥，不是我们有本事。
是......“他指了指自己心口，”是我们知道，单打独斗活不下去。“
“走。”纪尘突然拽起张涛的胳膊，“带你去个地儿。”
互助厨房的热气裹着面香扑过来。
王大妈正往碗里舀热汤面，见他们进来，立刻把最大的那碗推过去：“孩子，趁热吃。”白花花的面条上漂着两片青菜叶，油星子在汤里晃出小太阳。
张涛盯着那碗面，喉结动了动，突然“哇”地哭出声。
他捧起碗，汤溅在手上也不觉得烫：“有个穿白大褂的人......他说只要我搞垮纪尘，就能让我当新领袖。
他、他给了我这个......“他从裤兜摸出个小玻璃管，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光。
纪尘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接过玻璃管，系统提示突然在耳边响起：【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来源：西偏北13度，距离3.2公里。
是否前往调查？】
深夜的瞭望塔上，纪尘靠着锈迹斑斑的栏杆。
风卷着废土的砂砾打在脸上，远处有个光点忽明忽暗，像颗被按灭又亮起的烟头。
他摸出张涛给的玻璃管，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投出一行字：【未知变异因子，建议谨慎接触】。
“白大褂......新领袖......”纪尘低声重复着，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塔下的公告栏上——苏文文的《谣言破解手册》被风吹得翻页，最后一页赫然写着：“真正的危险，往往藏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时，纪尘望着远处的光点，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物资卡。
明天，该去会会这位“幕后导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