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蘸了灰的湿布，慢慢罩住基地广场。
治安组的老刘拽着张涛胳膊往帐篷走时，蓝布衫后襟还沾着刚才瘫坐地上的土。
张涛突然梗着脖子回头，脖子上的青筋跳得像条蚯蚓：“纪尘！
你以为今天赢了？
他们明天照样会想——凭什么系统总给你发任务？
凭什么你总比别人多块压缩饼干？“
纪尘正蹲在台阶上给小黄（那只总跟着他的变异土狗）顺毛，闻言抬头。
小黄大概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鸣。
他伸手揉了揉狗头，抬头时嘴角还挂着笑：“涛哥，你记不记得上周三？
我蹲在老杨头的破三轮里翻土豆，你拎着半袋发霉的米路过，说’纪小子真能折腾‘。“他歪头，”那时候你可没问我凭什么。“
张涛的嘴张了张，被老刘扯得踉跄两步。
纪尘望着那道被灯光拉长的影子，突然想起刚才在台上，李婶举着退烧药盒子说“这是纪小子塞我手里的”时，张涛脸上那道抽搐——像被人当众撕了遮羞布。
他摸了摸胸口的铜表，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叮”地一响。
【成就达成：澄清误会】
【奖励：集体信念共鸣（技能片段）】
【说明：当团队成员对宿主信任值≥60%时，可短暂共享5%基础属性（冷却时间24小时）】
纪尘低头用脚尖蹭了蹭地面的碎玻璃，嘴角往上挑了挑。
这技能好啊，上次跟变异野猪群干仗时，萧静为了护他挨了一爪子，要是那时候能共享点力量......他正想着，肩膀被人拍了拍。
“发什么呆呢？”萧静的战术靴尖踢了踢他脚边的石子，消防斧在腰间晃出细碎的光，“刚才张涛那话你别往心里去。”她蹲下来，指尖戳了戳小黄的耳朵，“真要有人再嚼舌根，我把消防斧往他们面前一摆——”她突然咧嘴笑，“保证比你讲段子管用。”
纪尘抬头，看见林清靠在老槐树下。
她今天特意换了件干净的蓝布衫，可袖口还是沾着医疗点的碘伏印子。
晚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望着治安组帐篷的方向，轻声说：“我刚去问了医疗组，张涛家小闺女烧退了。”她转身时眼里有点水光，“他要是早两天来跟我要药......”
“早两天他还在到处说你藏着半仓库奶粉呢。”苏文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晃过来，手里的红酒瓶在路灯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她递了个缺口的玻璃杯给纪尘，自己仰头灌了一口，“上次说我藏酒的谣言也是他传的？
行啊，等他从治安组出来，我拎着酒瓶子去他帐篷——“她突然笑出声，”让他当面闻闻我藏的酒到底香不香。“
广场上的白炽灯突然闪了两下。
纪尘端着杯子跟苏文文碰了碰，玻璃相击的脆响里，系统任务框又弹了出来。
他低头瞄了眼，喉咙里发出类似小黄啃骨头的闷笑。
【隐藏任务触发：重建信任桥梁】
【要求：72小时内，让至少5名曾公开质疑宿主的幸存者重新建立信任（当前进度：0/5）】
【奖励：集体信念共鸣（完整技能）+ 变异因子×10】
【失败惩罚：随机扣除1项己解锁技能（24小时）】
“嘿，系统这是怕我闲得慌啊。”纪尘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酒精烧得喉咙发暖。
他望着广场上三三两两的人群——李婶蹲在石凳边哄小孙子吃饼干，王大妈攥着刚才被踩碎的面包渣首叹气，几个年轻人凑在路灯下窃窃私语，看见他望过来又赶紧别开脸。
萧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哼了一声：“那些小年轻，上周还抢着帮你搬物资呢。”
“正常。”林清摸出块皱巴巴的手帕擦手，她总把社区工作时的习惯带过来，“人在恐慌里，总爱抓点能骂的东西。
就像疫情那会儿，有人骂居委会发菜慢，转头又偷偷往我兜里塞口罩。“她突然笑了，”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指了指李婶怀里的小孙子，那孩子正举着纪尘给的压缩饼干往李婶嘴里塞，”他们看见的，比谣言实在。“
纪尘突然站起来，小黄“嗷”地一声跟在他脚边。
他拍了拍裤腿的灰，往广场中央的破讲台走。
苏文文举着酒瓶喊：“喂！
你该不会要学那些领导做演讲吧？“
“不然呢？”纪尘回头，路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大怪兽，“我纪某人别的不会，嘴炮可是专业的——当年送外卖，为了让客户等十分钟不投诉，能从天气聊到他孩子的幼儿园。”
讲台的木板吱呀作响。
纪尘扶着生锈的麦克风架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扩音器的电流声还响。
广场上的议论声渐渐小了，王大妈扶着石凳站起来，小赵（那个总跟着他学修摩托车的学生）从人堆里挤出来，踮着脚往台上看。
“各位。”纪尘清了清嗓子，突然瞥见萧静在台下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苏文文举着酒瓶对他晃了晃，林清低头在小本子上写着什么——大概在记他说的话有没有跑题。
他突然笑了，“我知道最近大家心里都揣着个问号：凭什么纪尘总接系统任务？
凭什么他总能弄到物资？“
人群里传来几声咳嗽。
纪尘弯腰，从裤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半块昨天没吃完的煎饼果子，“就凭这个？”他举高塑料袋，“上周二我接了个任务，’用煎饼果子换幸存者的微笑‘。
我翻遍半个仓库找面粉，蹲在火堆前煎了三小时，最后换了李婶家小孙子的笑。“他又摸出块破布，上面沾着暗红的血，”这是前天救萧静时被变异狼抓的——任务是’3小时内救下被困的救援队员‘，奖励是半盒退烧药。“
他把破布甩在讲台上，发出“啪”的一声：“我不是系统代言人，我就是个被系统赶着跑的倒霉蛋。”他突然蹲下来，跟台下的小孙子平视：“小朋友，你说叔叔是坏人吗？”
小孙子攥着饼干摇了摇头，口水滴在李婶的围裙上。
纪尘首起身子，声音突然轻了：“我知道信任这东西，像玻璃。”他指了指脚边的碎玻璃渣，“摔碎了，扎手，难捡。
可你们看——“他转身指向林清，”林姐上个月为了给大家找盐，在垃圾场翻了三天；萧静前天为了救困在楼顶的孩子，徒手爬了七楼；苏文文......“他突然笑出声，”她藏的酒，昨天分了半瓶给医疗组擦伤口。“
广场上安静得能听见风穿过废墟的声音。
王大妈抹了把眼睛，手里的面包渣撒了一地：“纪小子，我信你。”
“我也信！”小赵突然举起手，声音带着少年人的破音，“上次我手机没电，是你用太阳能板给我充的！”
纪尘望着台下举起的手——李婶举着，老杨头举着，连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小年轻们，也慢慢举起了手。
他突然想起系统任务框里的进度条，正一点一点往上涨。
阳光从东边的废墟缝隙里漏出来，照在他手背上，暖烘烘的。
他对着人群张开手，像要接住那些举起来的信任：“所以啊，咱们一起——”
“叮——”
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炸响。
纪尘望着突然弹出来的任务进度（当前进度：3/5），又看了看台下还在犹豫的几个身影——卖旧书的老张头缩在墙角，裁缝铺的陈阿姨攥着针线包咬嘴唇。
他摸了摸胸口的铜表，对自己笑了笑。
信任这东西，急不得。但没关系——他有的是任务，有的是时间。
晚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外卖服衣角，小黄在脚边转着圈啃骨头。
广场上的白炽灯重新亮了，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