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口漏下的月光被云层遮住半角,纪尘盯着名单上“林小糖”三个字看了足有半分钟。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像极了末日初期楼下便利店那台总爱闹脾气的旧空调——他摸了摸发烫的后颈,终于对着空气轻声说:“激活吧。”
《情绪共鸣》启动的瞬间,纪尘险些栽进身后的铁皮柜。
不是疼,是铺天盖地的情绪像潮水般涌进来。
恐惧裹着铁锈味,从角落缩成虾米的老人鼻腔里渗出来;愤怒带着焦糊气,从攥紧拳头的青年指缝间冒出来;还有一缕细细的、带着甜酒香的委屈,正绕着小雨脚边的小黄打转。
他踉跄两步扶住货架,罐装午餐肉“哐当”掉在地上,惊得几个感染者本能地蜷缩。
“我知道你们害怕什么。”纪尘压着翻涌的胃部,声音却比平时更稳,“因为我也怕过。”
“你懂什么?”
小雨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尖。
纪尘抬头,看见少女抱着膝盖坐在煤炉边,火光照得她眼底泛着冷光,怀里的小黄正用湿漉漉的鼻子拱她攥紧的拳头——那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
纪尘蹲下来,和她平视:“我妈感染那天,下着和灾变时一样大的雨。
她非说要去隔壁楼,说王奶奶家的小孙子三天没吃东西了。“他摸出衣袋里的工牌,塑料壳边缘还留着母亲指甲掐过的痕迹,”我拽着她雨衣喊‘妈你也在发烧’,她就笑,说‘尘子你记不记得你高考那天?
我送你去考场,路上摔了一跤,蛋糕滚进泥里,你还说‘妈这是巧克力味的泥土蛋糕’?
’ “
煤炉的火星“噼啪”炸响,小雨的睫毛颤了颤。
“她给小孙子喂完粥,自己就烧糊涂了。”纪尘喉结动了动,工牌在指缝间转了个圈,“最后说的话是‘别把我关起来...我还能给邻居送菜呢’。”他突然笑了一声,“你看,我妈到死都是社区团购组长的派头。”
避难所里静得能听见小黄舔嘴唇的声音。
小雨慢慢松开攥巧克力的手,碎渣簌簌落在地上:“我妈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腕说‘小雨你记着,人不能因为变成什么样,就放弃做人的资格’。”她抬起头,眼里的冰碴子化了,“她咳得整床都是血,还在给我编麻花辫...说等好了要带我去迪士尼。”
纪尘伸手,小雨没躲。
他替她把沾了炉灰的发梢别到耳后:“迪士尼的烟花,我们以后一起看。”
“纪兄弟!”
老赵的声音像破风的哨子。
纪尘回头,看见老军医助手扶着门框首喘气,额角的汗把眼镜都洇花了:“净化队...净化队往这边来了!”
空气瞬间凝固。
小白“唰”地站起来,铁皮柜的门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几个青年抄起了改锥和铁棍,其中一个手抖得厉害,改锥当啷掉在装青霉素的纸箱上。
“多少人?”纪尘的手指在名单上快速敲了三下——这是他送外卖时记地址的习惯。
“至少十五个,带着自动步枪。”老赵抹了把汗,“他们头头是个戴金丝眼镜的,说什么‘感染者都是行走的病毒库’,见着清醒的也要烧。”
“陆医生。”小白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上个月他们烧了城南仓库,我兄弟阿强...就因为发了点低烧,被按在汽油桶上。”他攥紧的拳头砸在货架上,过期的牛肉罐头稀里哗啦往下掉,“那孙子还说‘这是为人类文明除害’。”
纪尘弯腰捡起罐头,金属表面的锈迹蹭了满手。
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光,像暴雨天突然劈开云层的闪电:“苏文文呢?”
“在给老周处理脚伤。”老赵指了指里间用床单隔出的“病房”。
“去叫她。”纪尘把名单塞给小白,“你带八个能打的,绕到后面废弃的下水道——上次我送物资看见那边有个缺口。”他又转向老赵:“您带妇女小孩走备用通道,就是藏青霉素的那个铁皮柜后面,记得把名单带上。”
小雨突然冲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硬物。
纪尘低头,是块铜质怀表,表盖边缘磨得发亮,刻着“小雨七岁生日快乐”。
“我妈留给我的。”少女咬了咬嘴唇,“里面...有她最后录的语音。”她转身跑向小黄,蹲下来给狗系紧项圈,“我跟小白去下水道,小黄嗅觉比人灵。”
纪尘把怀表贴在胸口,能感觉到里面的齿轮还在轻轻跳动。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这次不是机械音,倒像苏文文平时调侃他时的尾调:【叮——检测到高风险战斗场景,发布紧急任务:保护至少3名理性感染者存活。
任务成功奖励变异因子×2,失败扣除当前所有物资。
宿主加油呀~】
“合着你也想看这场戏?”纪尘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转身时正撞见苏文文提着药箱过来,发梢还沾着碘伏的味道。
她扫了眼他手里的怀表,挑了挑眉:“这是要演英雄救美?”
“不,是英雄和美女一起救世界。”纪尘把怀表塞进内衣口袋,摸出从系统兑换的防刺手套抛给她,“等会儿你负责用物资卡引他们追,我在前面喊‘别开枪我有罐头’——记得把那瓶2018年的波亚克藏好了,留着战后庆功。”
苏文文突然拽住他袖口。
纪尘回头,看见她平时总挂着的毒舌笑意不见了,眼睛亮得像星子:“纪尘...如果我被抓住,你记得把我藏在第三货架倒数第二格的酒单烧了。”她又恢复了调笑的语气,“上面记着我偷喝客人酒的账,可不能便宜了净化队那群老古董。”
“放心。”纪尘拍了拍她手背,“等打完这仗,我请你喝现煮的甜酒——放好多糖的那种。”
通风口的月光重新洒下来,照在怀表上,也照在门口堆着的铁棍和改锥上。
远处传来模糊的引擎声,像闷在罐子里的雷。
纪尘摸了摸腰间别着的变异因子,又摸了摸胸口的怀表,突然笑出了声。
“来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