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堂的铁皮屋顶被正午太阳晒得发烫，搪瓷缸碰撞声混着玉米糊糊的焦香在空气里蒸腾。
纪尘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掰成两半，看着小黄叼走其中一块，故意把空缸往桌上一墩——“哐当”声像颗小炸弹，惊得邻桌端碗的老张手一抖，半勺粥泼在蓝布衫上。
“哎呦纪小子你使这么大劲！”老张抹着胸口抬头，却见纪尘正盯着他的米缸翻白眼：“张叔你说怪不怪，上月领的米够熬五顿粥，这月半袋米才熬三顿？
我昨儿瞅见仓库小刘搬了三车米面，难不成粮食长翅膀飞了？“
“飞倒不至于。”斜对角剥洋葱的王姐突然接话，刀背在案板上敲得哒哒响，“我倒听说有人拿救命粮换酒换烟——”话没说完就被萧静的咳嗽声截断。
消防队员倚在门框上转着战术手电，帽檐阴影下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王姐，你这刀削的是洋葱还是某人的脸皮？”
饭堂霎时静了半拍。
二十来双眼睛齐刷刷往二楼扫——周主任办公室的绿漆窗户“吱呀”一声，露出半张油光水滑的脸。
纪尘看见那只戴着金戒指的手攥紧了窗沿，指节白得像冻过的葱。
“老纪你别瞎说！”角落里突然冒出来个尖细嗓音。
会计老李缩在长条凳上，眼镜片泛着白光，“损耗...损耗是正常的嘛，运输路上撒点，储存时候潮了...”话没说完就被林清的账本拍桌声打断。
社区工作者挤开人群站到纪尘身边，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疤——那是灾变首日救孕妇时被碎玻璃划的。
她把账本往桌上一摊，发梢扫过纪尘手背：“李会计，3月2日损耗的200斤食用油，和纪尘用系统物资卡换的数量分毫不差。
你说这是损耗，还是有人往自己兜里损耗？“
“哄”的一声，饭堂炸开了锅。
端着粥碗的、啃着窝窝头的、抱着孩子的幸存者们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质问像暴雨打在铁皮屋顶。
纪尘摸了摸裤袋里的手机——系统任务提示音凌晨三点就炸过，现在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吵闹。
小黄蹲在他脚边，尾巴尖一下下扫着他的鞋跟，像在打摩斯密码。
“都安静！”萧静把战术手电往空中一抛，金属撞击声让所有人闭了嘴。
她扯了扯消防制服领口，露出锁骨处的火焰纹身：“要查就查个明白。
林清，你组织居民代表；纪尘，你带我们看账本；周主任——“她抬头盯着二楼窗户，”劳驾您也下来开个会，给大伙儿说道说道这’损耗‘的学问。“
二十分钟后，基地活动室的吊扇吱呀呀转着，吹得墙上的“团结求生”锦旗首晃。
周主任坐在长桌主位，西装裤线笔挺，额角却挂着汗珠。
他手指敲了敲桌上的保温杯：“各位，特殊时期适当调配资源是必要的，我这都是为了基地稳定——”
“稳定到您办公室暗格里锁着三箱茅台？”纪尘把投影仪遥控器往桌上一扔，白墙上立刻投出张照片：檀木暗格里，红盖白酒瓶码得整整齐齐，最上面还压着条没拆封的软中华。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T恤领口，笑得像刚抢到好评的外卖骑手：“周主任，您这稳定物资比我初恋还金贵——我初恋至少没藏在密码箱里。”
周主任的喉结动了动，保温杯盖“当啷”掉在地上。
老李缩在墙角搓手指，眼镜滑到鼻尖也不敢扶。
林清翻着账本的手顿了顿，突然把本子转向周主任：“3月15日记录捐赠给’希望小学‘的500斤面粉，可希望小学三个月前就被变异熊拆了。
您说这捐赠对象，是您二舅开的小卖部吧？“
“胡...胡说！”周主任拍桌站起，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额头的汗滴成串往下掉，落在西装前襟洇出深色的点：“账目都是老李做的，我怎么知道——”
“李会计？”纪尘突然转头。
老李像被点了穴，眼镜“啪嗒”掉在地上。
他蹲下去捡，却从裤袋里掉出个泛黄的笔记本。
王姐眼疾手快捡起来，翻了两页突然冷笑：“好啊周主任，这’特别调配组‘名单里，你闺女的奶茶店、你外甥的烟酒店全在列！
合着您是拿我们的救命粮养自己的生意？“
会议室温度骤降。
萧静“咔”地按亮战术手电，白光刺得周主任眯起眼。
纪尘摸了摸耳朵——系统提示《语言分析》技能己启动，他能清晰捕捉到周主任话音里的颤抖：“我...我这是为了...为了和外部势力换药品...”
“换药品？”纪尘拖过把椅子反着坐下，下巴搁在椅背上：“那您解释下，为什么每次‘换药品’后，您的私人账户就多笔转账？”他晃了晃手机里的照片，“12786，这数字我记得比系统任务奖励还清楚——毕竟是我们的血汗粮变的。”
老李突然“扑通”跪在地上，哭腔里带着鼻涕泡：“我...我也是被逼的！
周主任说不做假账就断我家粮食...这是备份账本，所有转账记录都在...“他从怀里掏出个塑料封皮的本子，纸页边缘还沾着面粉——和昨天王姐扫过的面粉袋一个颜色。
“好你个周扒皮！”王姐拍桌而起，市场协调员的指甲盖戳得桌面咚咚响，“我之前还信你说囤战略物资，合着是囤你家的小金库！”她抓起桌上的账本砸过去，封皮拍在周主任肩膀上，惊得他后退两步撞翻了椅子。
“汪！”
小黄突然从门外窜进来，像团黄色闪电扑向周主任的裤脚。
它前爪扒着西装裤，乳牙咬得布料首响，拖得周主任歪歪扭扭往门口走。
纪尘笑着站起来，在一片哄闹声里提高嗓门：“大伙儿说，这种人还配管我们的粮食吗？”
“不配！”
“赶他下台！”
“交出来！”
愤怒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周主任被小黄扯得跪在地上，西装裤膝盖处磨出个洞，金戒指在地上划出刺耳的痕迹。
他抬头看向人群，却只看见二十多双冒火的眼睛——比黑雨灾变那天的闪电还灼人。
林清按住纪尘的肩膀，指尖微微发颤。
她望着台下攥紧拳头的幸存者们，突然想起灾变首日自己挨家挨户敲门时的场景：那时人们眼里只有恐惧，现在却有了火把般的光。
萧静弯腰把小黄抱起来，拍了拍它的脑袋：“行啊你，比我这消防犬还会抓贼。”
“肃静！”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纪尘望着周主任颤抖的后背，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特殊任务进度：87%】。
他摸了摸小黄的耳朵，看着王姐把老李扶起来，林清开始统计居民签名——明天的阳光，应该比今天更亮些。
周主任突然挣扎着站起来，西装皱得像团抹布。
他指着纪尘的鼻子，声音抖得像漏风的唢呐：“你...你们会后悔的！
我认识外部基地的人，他们不会...“
“住嘴！”
“打他！”
“送审判！”
喊叫声淹没了他的话。
纪尘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看见几个年轻幸存者己经围到周主任身边，有人扯他的领带，有人拽他的西装袖。
小黄在萧静怀里扭着身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纪哥。”林清凑过来，呼吸扫过他耳垂，“群众要开审判会。”
纪尘望着台下攥紧的拳头和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系统任务奖励的变异因子。
他摸了摸裤袋里的账本照片，笑意在嘴角漾开：“该掀的桌子，总得有人掀。”
窗外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周主任蜷缩的背上。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审判”声，像涨潮的浪，正漫过基地的每道裂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