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了尸油的棉絮黏在脸上,林暮寒用剑尖挑开师父尸身的前襟。腐肉簌簌剥落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在皮下蠕动。他蘸取黑狗血涂抹在丝帛上,尸斑竟自行重组为山川脉络——九条地脉如恶蛟盘踞,三处交汇点赫然刻着血玉璧图腾。
"葬龙岭、断魂涧、尸陀林..."林暮寒对照祖传《堪舆志》,指尖划过地脉图时突然刺痛。第三处穴位竟在祠堂地基之下,那里埋着初代守墓人的镇煞鼎。他想起七岁那年误闯地窖,曾见青铜鼎内壁刻满人形浮雕,每个凹陷处都积着黑褐色污垢。
井口传来指甲刮擦青石的声响。林暮寒将拓片封入刻满往生咒的铜匣,五帝钱刚系上红绳,井绳突然绷首。打捞上来的木桶里沉着半截断指,玄铁扳指内侧"林"字泛着血光——这正是二师兄当年下墓时戴的辟邪物。
子夜,林暮寒按图索骥来到葬龙岭。山坳里七座荒坟按北斗状排列,月光照在坟头纸钱上竟映出人脸。他点燃犀角香,青烟中浮现出数百个透明人影正重复着挖坟动作。当香灰落在第七座坟前时,土里突然伸出白骨手抓住他脚踝。
"破!"七星剑斩断骨手,坟茔轰然开裂。棺中尸体身着前朝官服,怀中抱着的青铜匣却刻着林氏族徽。开匣瞬间腥风大作,匣内整张人皮绘成的地脉图与拓片重合,标注着用朱砂写着"以亲饲煞"的批注。
回程时山道弥漫起血色浓雾,林暮寒取出师父留下的引魂灯。灯油是用守墓人指尖血混合尸蜡制成,火苗却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雾中传来锁链拖地声,十二个无头黑影抬着口描金棺材与他擦肩而过,棺盖上北斗第西星的位置正在渗血。
祠堂供桌上的糯米突然炸开,林暮寒翻开《阴符经》,发现夹页中藏着半张合婚书。男方是六代守墓人林崇山,女方生辰八字却显示卒于百年前。供桌下的陶罐里,他找到串用孩童乳牙串成的项链,每颗牙齿都刻着"祭"字。
后半夜井水沸腾如煮,林暮寒看见水面倒影中自己脖颈浮现青黑色手印。当他打捞起浸湿的族谱时,那些墨字竟游动起来,在空白处拼凑出新的谱系——历代守墓人姓名旁都标注着"祭品"二字,唯独他的名字后面跟着"应劫"。
青铜瓮出土时,表面符咒正渗出血珠。林暮寒用辰砂画下八卦困阵,瓮中尸油却突然沸腾。族谱绢帛在水中舒展,先祖画像的眼珠骨碌转动,第七代画像的面容竟与他别无二致。
"逆子!"画像中的道袍老者暴喝,油灯火舌窜起三尺高。林暮寒发现供桌下的暗格,里面堆满黄泉泥捏成的婴孩偶人,每个偶人后颈都有粒朱砂痣。当他触碰偶人时,祠堂梁柱突然落下黑雨,雨水在地面汇成"速离"二字。
月过中天时,林暮寒带着血玉璧残片返回祠堂。牌位突然全部倒转,最古老的灵位裂开,露出里面半腐烂的《尸解录》。书中记载林家先祖为求长生,将三魂七魄封入地脉,每二十年需用嫡系血脉献祭。
子时三刻,井中传来婴儿啼哭。林暮寒垂绳而下,在井壁暗室发现九口悬棺。最小的棺木里躺着具女尸,怀中抱着刻有他生辰八字的玉牌。当她睁开空洞的眼眶时,林暮寒腕间师父给的五色绳突然断裂,绳结处掉出半枚带血的乳牙。
"哥哥..."女尸嘴唇未动,腹腔却发出声响。林暮寒暴退时撞翻烛台,火光映出井壁密密麻麻的抓痕,最新那道刻着"暮寒快逃"。当他触及字迹时,整面井壁轰然坍塌,露出后面堆成小山的孩童骸骨,每个头骨天灵盖都有钉痕。
带着第二块血玉璧逃出井底时,林暮寒发现村口老槐树上挂满招魂幡。每面幡布都浸透鲜血,夜风吹过时落下血雨。幡角铜铃响起刹那,他看到树根处埋着口薄棺,棺中尸体戴着师父的桃木面具,手中紧握着本该随大师兄下葬的翡翠烟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暮寒在祠堂房梁发现暗格。里面藏着二十年前的血祭记录,他的生辰八字被朱砂圈出,旁边批注着"替劫之人"。当他翻开最后一页时,整本册子突然自燃,灰烬在空中组成北斗第七星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