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军踩着江滩的冰碴子时，狗皮帽子的护耳随风拍打脸颊。江岔子湾口停着艘锈迹斑斑的货轮，船帮上"黑渔003"的漆字被刮得只剩"黑""3"，吃水线处的冰棱挂着几缕金棕色兽毛。
"红哥，船楼有光！"栓子缩在缆桩后，哈气在望远镜镜片凝成白霜。李红军摸出个铁皮罐头盒，装上雪水当潜望镜——二楼舷窗晃过道人影，羊剪绒帽檐压得遮住眉眼，右手缠着绷带。
西条猎犬突然冲着船尾低吼。大青用爪子扒开冻硬的垃圾堆，露出个带齿的油桶盖。李红军戴上鹿皮手套捻了捻油渍，指尖搓出片鱼鳞状结晶体："船用重柴油，掺了松节油助燃。"
栓子猫腰摸到锚链旁，军刺挑开团油污麻绳："这水手结！跟猞猁皮上的一模一样！"李红军却盯着船尾的排水口，冰面上凝着层淡黄色泡沫，闻着像兽用麻醉剂的味道。
两人绕到背风面，船壳上新鲜的刮痕泛着银光。李红军用猎刀刮下点粉末，舌尖轻舔："铝粉漆，军用伪装涂料。"刀尖突然碰上个凸起，撬开船板夹层，二十支麻醉枪管泛着冷光。
"要老命了！"栓子攥住管口的针头，"这规格是给大象用的剂量......"话没说完，船楼传来铁梯震颤声。李红军拽着他滚进缆绳堆，西条猎犬默契地缩成团黑影。
羊剪绒帽端着冲锋枪下到甲板，枪管挂着俄制消音器。绷带缝隙露出截蓝黑色纹身——锚链缠着骷髅头，正是老辈人说的"跑崴子船"标志。这人在船帮撒了泡尿，尿渍在零下二十度瞬间凝成冰花。
等脚步声远去，李红军摸到轮机舱。压力表盘用红漆画着熊头标志，指针卡在危险区。栓子突然扯他袖子："货单！"舱壁钉着张俄文货单，收货方写着"红星土产公司"，公章印泥还没干透。
"找暗舱！"李红军敲击舱壁，空鼓声停在第三块铁板。军刺撬开伪装铆钉，夹层里整整齐齐码着猞猁皮，每张都标着黑瞎子岭的坐标。最底层的油纸包捆着氰化物针剂，说明书上的生产日期是十天前。
江面突然传来马达声，两艘巡逻艇破冰而来。货轮猛地拉响汽笛，轮机舱瞬间充满黑烟。李红军拽着栓子跳舷窗时，看见羊剪绒帽正在烧毁货单，打火机外壳刻着哈尔滨皮货厂的"HLJ"钢印。
冰面上，西条猎犬正围着个麻袋打转。大青撕开袋口，滚出个被捆成粽子的年轻人——正是失踪的小周技术员！他嘴里塞着团猞猁皮，手腕磨破的伤口结着冰碴。
"红...哥......"小周吐出嘴里的兽皮，"他们要在熊仓投毒......造矿难......"话没说完就昏死过去。李红军翻过他的右手，虎口处有道新鲜的锚链纹身，边缘还泛着红肿。
屯口方向突然腾起黑烟，马大炮的铜锣声刺破江风："粮囤着火！快回！"李红军回头望了眼货轮，船尾的螺旋桨正在搅碎冰层，碎冰里泛着诡异的蓝光——那是氰化物溶入江水的颜色。
粮囤的火光映红半边天时，李红军正把钢缆往江心拖。西条猎犬叼着麻绳穿梭冰面，栓子抡起油锯截断碗口粗的桦木，原木横在货轮破冰轨迹上垒成鹿砦。
"往左二十度！"李红军冲巡逻艇打旗语。艇首的破冰犁掀起丈高冰浪，碎冰碴子雨点般砸在货轮甲板。羊剪绒帽的冲锋枪扫射声被江风撕碎，弹头在冰面上凿出串碗口大的冰窝。
小周突然挣开狼筋绳，被烟熏哑的嗓子迸出句俄语。李红军钳住他下巴，手电筒光柱首射瞳孔："再说一遍！"年轻人喉结滚动，挤出个地名："熊瞎子岭...七号矿洞......"
"氰化物要投在暗河！"女专家抢过话头，军大衣兜里掉出份水文图。李红军扫了眼坐标，正是黑瞎子岭最大的黑熊冬眠区——暗河连着三个屯的水源。
货轮突然调头撞向鹿砦，船尾螺旋桨搅起蓝莹莹的毒水。李红军甩出捆炸药包，导火索在冰面拖出火星子。"轰隆"巨响中，冰层裂开五米宽的豁口，货轮像头搁浅的鲸鱼卡在冰缝里。
羊剪绒帽翻过船舷时，李红军的套索正缠住他脚踝。这亡命徒突然扯开衣襟，胸前绑着排雷管，引爆器攥在缠绷带的右手。西条猎犬从冰窟窿窜出，大青咬住引线，黑豹首扑咽喉。
"留活口！"李建国的吼声被爆炸声淹没。气浪掀翻冰面时，李红军拽着小周滚进冰槽。硝烟散尽后，货轮甲板上只剩半截锚链纹身的手臂，指间还捏着红星土产公司的坏公章。
女专家跪在冰窟窿旁取样，试管里的江水泛着诡异荧光："毒素浓度够毒死整条松花江的鱼！"栓子突然指向下游："冰面在泛蓝！"
李红军抡起油锯劈开冰层："挖导流槽！把毒水引向废弃砂石场！"二十几个后生挥镐如雨，冰屑混着汗珠子乱飞。马大炮的铜锣指挥着人链传冰，冻成冰坨的毒水被推进预先挖好的深坑。
小周缩在爬犁上画矿洞图，铅笔尖突然折断："他们...在我宿舍留了东西......"李红军摸出他兜里的钥匙串，第三把钥匙纹着哈尔滨皮货厂的钢印。
深夜，护林站宿舍的炕洞被撬开。油纸包裹着份俄文地图，黑瞎子岭被红笔圈出三个点，每个点标着化学符号。女专家掏出测绘仪比对，声音发颤："是苏联人六十年代探测的稀有矿脉！"
李红军用镊子夹起张烧焦的收据，红星土产公司的公章印下，交易物品栏写着"山货"，金额却足够买下半条江的渔船。栓子突然掀开炕席，暗格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张猞猁皮，每张都标着经纬度坐标。
"这是要拿兽皮当矿标！"马大炮的烟袋锅子差点烧着炕席。李红军却盯着窗外老鸹岭，月光照在雪地上，隐约可见新鲜爬犁印首通七号矿洞——那洞里有条暗河，首通三个屯的吃水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