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衙门和守卫能用的人,其实也没多少吧?”
林小麦不等曹炎山回答,自顾自地分析起来:“临安县城若真有足够的兵力,何必大费周章在城外搭安置棚,在城内设安辑所?”
她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这分明是要用最少的人手,把流民们圈养起来监视。”
“你们想想,若真有足够的精兵,首接武力镇压便是,何必费心思搞这些弯弯绕绕?”
黄展岳突然拍腿:“嫂子说得对,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处!”
林小麦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我以前听老人讲,有些乡下人养羊,只用一只狗就能看住上百只羊。”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如今这大当家的就像牧羊人,守卫和衙役则是他养的恶犬,他如今就是想用几条恶犬看住千百只绵羊。"
“娘,我懂了,我们这群流民就是绵羊?”黄满仓突然一拍脑门,嚷嚷道。
林小麦点点头,突然转向曹炎山,“我猜岳大当家手底下,真正能打的绝不会超过百人。”
曹炎山闻言,身子顿时一颤,抬头朝林小麦看去。
只见对方的眼神格外锐利,再加上如此强的观察力,压根不像是一个乡下来的柔弱妇人。
他脸上写满震惊,下意识地接话:“嫂子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再多你们就养不起了。”
林小麦打断他,眼中闪着寒光:“就算那冯扒皮从前克扣再多粮饷,这荒年也经不起挥霍,而且养兵如养虎,人多了反倒容易反噬。”
她想了想,比出一只手:“这一百多人里,除去巡逻站岗的,真正能调动的精锐,恐怕只有五六十吧?”
这番话说得曹炎山后背发凉。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瘦小的妇人,比岳大当家的还要可怕三分。
曹炎山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却半晌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他的眼神在林小麦和周围人身上游移,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怕他们作甚?”黄展岳突然拍案而起:“咱们再拉些人手,还怕拿不下这群畜生?”
林小麦淡淡瞥了黄展岳一眼,转而首视曹炎山:“曹大哥,你手下现在有多少可用之人?”
“算上心腹弟兄,”曹炎山咽了口唾沫,叹了口气,“统共不过十五六人。”
“但最要命的是...军械库把持在其他人手里,咱们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
“他们有军械库,”林小麦突然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们这边也有上百人。”
众人闻言一愣,面面相觑。
黄满仓有些疑惑:“娘...咱们哪来的人手?”
“别忘了,城外头的流民可不少,他们不就是现成的兵力?”
曹炎山闻言一怔,眉头紧锁:“流民?”
他下意识地摇头:“这些人来自各处本就是一盘散沙,况且许多都饿的没力气了,怎么可能帮我们?”
“平白无故让流民拼命自然不成。”林小麦打断他,“可若是他们的妻儿老小被困在城里呢?”
“若是告诉他们......”她突然提高声调,“只要攻破城门,日日都有粥喝呢?”
黄展岳瞬间附和:"嫂子说得对,五十个铜板的入城费用可不是每家每户都出的起的,一般家庭会先供着最紧要的人进城,大多数人都还在城外头等着。”
“咱们可是亲眼看见那些守卫将安辑所里的流民拖走,这事要是传出去,肯定能将他们的家属拉拢过来。”
曹炎山的脸上也渐渐浮现恍然之色。
他想起那些被强行分离的流民家庭,若以此为由说不定还真能让流民出手。
林小麦突然首视曹炎山的双眼,目光如炬:“曹兄弟,我最后问你一事,若咱们真将姓岳的赶下台,由你坐上那个位置......”
她的话戛然而止,但未尽之意如惊雷般在曹炎山心头炸响。
如果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能够保证不再成为冯扒皮、岳大当家之流吗?
他仿佛看到自己端坐在县衙大堂,面前堆满粮册银箱;看到流民们跪伏在地,眼中满是畏惧......
自己真能在面对权利和钱财时,日日守住本心吗?
他望着林小麦的目光,猛地攥紧拳头:“嫂子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先前的事情重演!”
林小麦凝视着曹炎山坚毅的面容,目光中的审视渐渐化作信任。
她缓缓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回去替你周旋流民,定要给你拉起一支人马,把那姓岳的赶下台去。”
曹炎山重重抱拳,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
“管军械库的老赵...当年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反抗冯扒皮,他本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我也回去劝他回头。”
黄展岳突然上前一步:“曹大哥,我随你同去!”
“我也去!”黄进和黄满仓几乎同时喊道。
两人对视一眼,黄满仓急切地追问:“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早一些时候,二弟多一条活路。”
林小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一旁面色惨白的杜郎中。
她沉声问曹炎山:“茯苓姑娘的喜事,定在何时?”
一名年轻衙役压低声音道:“听他们的人说...定在后天......”
杜郎中的身子瞬间抖了几下,急忙抓住曹炎山的手臂:“曹二当家,你一定要救救我家茯苓,老头子我求大家了。”
说着,他的双腿一颤,就要朝在场众人放下。
曹炎山见状赶紧一把扶住对方,沉声道:“老爷子你放心,后天一定能救出茯苓姑娘。”
林小麦眼中寒光一闪:“后日,好得很。”
她缓缓环视众人:“既然他们这么急,那咱们不如就趁他大喜的时候,送他上西天!”
此话一出,众人眼中都迸发出一丝光亮。
随后,只见林小麦大手一挥:“咱们现在,打道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