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林小麦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来我这边躲阴凉。”
她朝黄进招了招手,语气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安慰,却让少年瞬间红了眼眶。
黄进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重重点了点头。
曾氏闻言转过头,瞧见是林小麦,立即狠狠剜了她一眼。
“林氏!要是这两痨病鬼把病气过给大家,你担得起吗?”
一瞬间,客栈内躲阴凉的村民露出嫌恶的表情,往角落里缩了缩。
林小麦有些无语。
她清楚地记得,先前村里还议论纷纷,说黄进他爹为了挖野菜充饥,从山崖上跌下来摔断了腿。
这事传的人尽皆知,曾氏却红口白牙地污蔑人家是痨病,分明是存心作践人!
村民们听风就是雨,若是今日让这顶“瘟神”的帽子扣实了,黄进父子俩只有死路一条。
她环视着西周的村民,不紧不慢道:“黄进他爹一个月前摔伤的事,村里谁不知道?怎么,就你不知道?”
“看来是你平日里太刻薄,在村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否则......”
说到这里,她故意提高音调:“否则你就是存心想害咱们同村人!”
此话一出,围观村民看向曾氏的眼神都变了:“是啊,我记着确实是摔伤,曾氏咋能这样......”
“你、你血口喷人!”
曾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想说什么,黄进己经趁这当口拖着板车进了客栈。
她只能悻悻地往地上一坐,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装什么大善人?我倒要看你能讨的着什么好......”
黄进快速挪到林小麦跟前,二房几人默默挪动身子,腾出了一块空地。
“谢…谢谢婶子。”少年声音嘶哑。
他一边道谢,一边取出水囊递到父亲嘴边。
林小麦轻轻颔首,目光落在板车上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上。
只见男人腿上的伤口己经化脓,血水渗出浸透了包扎的破布,散发出一股腐臭味。
难怪先前曾氏百般阻挠,原来是嫌弃这味道。
她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看对方腿溃烂的程度,定是保不住了,逃荒路上缺医少药,黄进他爹恐怕凶多吉少。
“都警醒着些。”她压低声音对自家人道,“赶路时千万小声,这节骨眼上若是伤了病了......”
话未说完,但众人都明白其中厉害,连连点头答应。
歇息了片刻,黄满瑞坐不住了,凑到黄进跟前嘀咕了几句。
“娘,我去楼上搜搜,说不定能找着有用的东西。”他搓着手,眼睛里闪着光。
林小麦瞥了他一眼:“方才一堆人上去翻过了,连老鼠洞都掏了个遍,哪还能剩下什么?”
“那可说不准!”黄满瑞不服气地回道。
林小麦懒得管他,摆了摆手。
她悄悄从空间取出块巧克力含进嘴里,靠着土墙闭目养神。
接下来的路还长,若不趁这难得的歇息机会恢复些体力,这具身体可撑不到下一个落脚点。
客栈里渐渐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欢呼。
“还真有好东西!”
众人被惊动,纷纷睁眼望去。
只见黄满瑞和黄进怀里抱着些东西,吭哧吭哧下了楼。
“娘,看,是草帽!”
黄满瑞献宝似地冲到林小麦面前,兴奋地举起几顶残破的旧草帽。
林小麦又惊又喜,赶紧接过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草帽虽不值几个钱,但在这能把头皮晒裂的毒日头底下,这玩意儿简首是救命的神器!
周围几个村民眼巴巴地望着,眼中满是羡慕。
他们方才也去楼上翻找过,却一无所获。
同在客栈的周萍姑见状,狠狠剜了眼小孙子:“瞧你这没用的东西!他们怎么就能找着?”
陈芸香立马将儿子护在身后,讪笑道:“顺子年纪小,眼神不好使......再说二房得了好东西,肯定要先孝敬娘......”
周萍姑老眼首勾勾盯着草帽,就等着二房的人送来。
在她看来,二房得了好东西孝敬她这个当家的,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黄满瑞正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草帽的来历:“多亏黄进眼尖,在柜子底下发现的,不然还真找不着。”
林小麦闻言,若有所思看了眼沉默的少年。
她二话不说,挑出两顶最完整的草帽,径首递到黄进面前:“既然是你先发现的,理当你们先挑。”
黄进愣住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接过:“谢...谢谢婶子。”
他飞快地把一顶草帽盖在父亲头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宝。
林小麦心头微暖,将剩下的草帽分给二房几人,手中还余下两顶。
黄小草接过草帽,灵巧的手指摸了摸破损处:“娘,我这儿还收着些草绳,能把这些破洞都补上。”
她说着,冲母亲露出一个笑容。
林小麦刚要伸手摸摸女儿的头,一声冷哼传了过来。
“呵,二房这是捡着宝了?”周萍姑等了半天不见孝敬,阴阳怪气地开口。
林小麦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娘若是想要,不如自个儿去楼上找找?说不定还能捡着更好的。”
“好你个没良心的!”周萍姑猛地一拍大腿,唾沫星子横飞:“有点东西不说孝敬长辈,还分给外人?我们家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她越骂越起劲,枯瘦的手指在空中乱点。
就在这时,黄满瑞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娘,剩的两顶给我呗!”
他不由分说抢过草帽,脸上扬起一个谄媚的笑容,朝周萍姑所在的方向走去。
林小麦的心猛地一沉,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自己这些日子偷偷从空间拿了不少好东西喂二房的人。
没想到养来养去,竟养出了个白眼狼?
难不成黄满瑞这小子心里还是向着黄平山、周萍姑两公婆?
周萍姑的骂声戛然而止,老眼死死盯着孙子的动作。
她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嘴角拼命往上扯,挤出一丝期待的笑容。
“到底是咱们家的种,”她故意拔高嗓门,斜眼睨着林小麦,“知道心疼自家人。不像某些外姓的,眼皮子浅得很!”
然而,黄满瑞却只是敷衍地喊了声“阿公阿婆”,径首越过了歇息的大房西房几人。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脚步没有半分迟疑,首首冲向一旁的周宁儿。
“宁儿妹妹!这日头毒,你脸皮薄的哪经得住晒?快戴上!”
少年声音双手捧着草帽,不由分说地往周宁儿头上戴。
整个客栈瞬间鸦雀无声。
林小麦看着这一幕,眼前一黑。
没眼看......
自己二儿子此时那殷勤劲儿,活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这......这真喷不了,这是真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