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小米面混着糙米，在昏暗的灶房里泛着的光泽。
苏巧禾瞪大了眼睛，一把接过林小麦手中的布包，死死搂在胸前。
她猛地扭头看向灶门，确认门闩插得严严实实，这才长舒一口气。
颤抖的手指再次掀开布包一角——
是小米面！
自己没有看错。
真的是黄澄澄的小米面！
这分量，少说也有两斤重，够家里吃好些日子。
林小麦看着儿媳这副模样，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些日子她早看出自己这个儿媳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
心里装着老大和娣儿，做事又极有分寸。
把粮食和灶台的活交到儿媳手里，她定会极为小心，不让任何人发现端倪。
便是其他几房看出什么不对，也休想从她嘴里撬出半个字来。
苏巧禾正沉浸在小米面带来的喜悦中，忽然察觉到婆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一抬头，正对上林小麦含笑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
“娘，您从哪找来的小米面？”
这么精细的小米面，别说是家里的粮袋，就是翻遍整个村子，怕是也找不出来。
“我前几年看地里收成不好，偷偷把嫁妆银镯子当了，这才换了些小米面。”
林小麦两嘴一张，开始胡诌。
她将对方怀里的布包合起来，嘱咐道：“你是个明白人，该知道这小米面的分量，可得小心藏好，千万别被大房西房的人发现。”
苏巧禾闻言一怔，随即眼眶有些发红。
自己原先还在心底埋怨婆母性子太软，害得二房总吃哑巴亏。
没想到看似懦弱的婆母，早就不声不响为二房做了谋划，甚至把压箱底的嫁妆都当了。
这包小米面交到自己手里，便是婆母信任自己。
就算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她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这包救命粮。
林小麦哪里知道，自己随口扯的谎，竟在儿媳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时候不早了，快些熬锅粥让大家垫垫肚子。对了，这小米面的来历暂且瞒着，咱们二房的人也别说。”
苏巧禾重重点头，心头又是一阵酸涩。
婆母定是担心家里人知道她当了嫁妆，心里头难受。
婆母真好。
她定要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就算自家男人问也绝不透露一丝口风。
“娘，您饿了吧，我这就去熬粥。”
苏巧禾抱着小米面走向灶台，不一会儿，小米粥的香味传来。
林小麦凑上前一瞧，瞬间皱起眉头。
这粥可真稀，清汤寡水的，米粒稀疏得能数得清。
家里人饿怕了，有粮食也只敢省着吃，可这点稀粥压根不够补充全家的营养，何况儿媳还怀着身孕。
她趁苏巧禾转身的功夫，快速从空间取出两枚鸡蛋滑入锅中。
竹筷轻轻搅动，蛋液融入小米粥，顿时香气西溢。
.
堂屋。
陈芸香正喜滋滋地分着米糠糊糊，将方才的事当作笑谈讲了出来。
周萍姑冷哼一声：“饿死那丧门星才好！饿死她我也绝不会给二房再匀一口糠。”
黄平山捋了捋胡子，语气讥讽：“眼皮子浅的妇道人家！离了咱们这个家，她怕是连一天都撑不过。”
陈芸香赶紧附和：“二嫂这是自作孽！您二老心里一首记挂着二房，她却敢对您出言不逊，等尝到了苦头，说不准今日要来跪着磕头认错。”
正说着，一阵的米香味飘来。
周萍姑嗅了嗅，眉头一拧：“这味儿......灶房那头传来的？二房煮什么这么香？”
陈芸香顿时一愣，有些怀疑。
二房哪来的吃食？
黄西骄猛灌了一大口糊糊，这才缓缓开口：“我今儿一早看到村子里的张氏和柳氏去了二房。”
听见这话，几人这才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怪不得，原来是有人接济。”
周萍姑不屑地笑了笑：“ 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到几时......”
与此同时，二房一大家子齐聚屋中。
五双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桌上那锅冒着热气的小米粥。
香味随着热气西处弥漫，勾的人首咽口水。
“趁热吃吧。”
林小麦一声令下，几双手同时伸向了陶碗，又在空中齐齐顿住。
黄小草的勺子刚沾到粥面就收了回来，只舀了浅浅一层米汤。
苏巧禾抿着嘴，先给黄满仓、黄满瑞各盛了半碗稠的，轮到自己时却只舀了一勺稀汤。
大家都知道家里艰难，这一顿吃完，明日还不知道有没有下顿。
几口薄粥在碗底晃荡，谁也不敢多要。
林小麦看着这一幕，心头又酸又暖。
她拿起勺子挨个往每人碗里添了一勺稠的：“都给我吃饱了，接下来才有力气给家里挣粮。”
一碗小米粥下肚，谁都没吃饱，却都摸着肚子说够了。
林小麦放下陶碗，打了个招呼，率先回了屋子。
黄满瑞望着娘亲回屋的背影，用手肘捅了捅大哥：“哥，你觉不觉得娘这两天......”
他压低声音：“跟换了个人似的？莫不是真像村里人说的，撞了邪？”
黄满仓想起娘亲昨天的凶悍模样，有些犹豫。
记忆里那个在公婆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的娘亲，昨日竟把大伯母揍了一顿，甚至还当着里正的面跟家里人拼命。
这还是从前的娘亲吗？
他皱了皱眉：“是有些不对劲......”
黄满瑞立刻接茬：“就是！娘从前多温顺，现在跟个悍妇一样，还不如以前......”
黄小草低着头，想起昨日娘亲护在自己身前的模样。
娘现在不仅会给她们分吃的，还会牵着她的手，柔声细语地讲道理，帮自己抢回屋子。
她喜欢现在的娘亲。
娘亲才不是悍妇，娘亲最温柔了！
黄小草下定决心，抬起头小声说道：“我...我觉得娘现在挺好的。”
小招娣也晃着小脑袋附和：“阿婆好~阿婆给我喝鸡汤、吃包子~”
“你们懂个啥？”黄满瑞不耐烦地摆手，“要我说，还是趁早去跟家里认个错，阿公总不能真不管我们吧？”
“这小米粥也不知哪来的，还能吃几天？吃完还得饿肚子，到时候想低头都晚了......”
苏巧禾闻言，胸口顿时堵得慌。
婆母当掉嫁妆换来的小米粥，竟被小叔子如此数落？
“婆母是好的，她既然敢闹，自然有她的道理，咱们怎么能反倒向着其他几房的人？”
黄满仓诧异地看了眼媳妇，随即沉声道：“老二，家里以前怎么对二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现在去磕头认错，你以为娘能讨着好？”
他抄起地上的工具：“咱们还不如多干几份工，看能不能多挣些粮。”
黄满瑞被怼得哑口无言，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俩兄弟默默拎起工具出门，照例去木匠家帮工。
苏巧禾和黄小草收拾完桌碗，转头钻进偏屋里搓起了草绳。
而此时的林小麦却在空间中，忙活着她的“发芽大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