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非常沮丧。
因为学生，他确实变得焦躁易怒。
就算是对着喜欢的人……不，即使不是，那样做也很糟糕。
他明明很清楚她精神状态不稳定，却还是对她释放了杀气。
不过即便如此，她那恐惧的样子也太过异常了。本人似乎没有察觉，但身体在剧烈颤抖，眼睛慌乱地游移，想要安抚她时，她却发出一种难以形容为美妙或可爱的声音逃走了。并非追不上，而是因为他一靠近情况就会恶化，所以无法靠近。因此，他拜托了碰巧在她逃去的地方的狗卷去拦住她，结果却成了这样。
即便如此，这次她又开始自残，真希不得己将她打晕，带去了医务室。被问及做了什么，他只能说好像吓到她了。
之后他打算交给刚从外面回来的硝子处理，结果她一醒来看到他就又开始闹。觉得这样不行而被强行赶出来的五条，整个人都阴沉沉的。
那个学生，虎杖结果也复活了，这倒是好事，但自己越来越陷入自我厌恶也是没办法的事。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想到会被她害怕到那种地步。
“芽琉平静下来了哦。”
“那……太好了。”
“不过，我打算换成药物治疗了。你小子到底对那孩子做了什么？那种恐惧的样子可不是一句‘有点吓到’就能了事的啊。”
硝子问他“该不会是想用强吧？”，他全力否定了。怎么可能有那种事。
确实，五条很珍视她，但这份感情该归为哪一类，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嘛，这不正好吗。这样你就能专心在虎杖悠仁身上了。”
“那是，”
“现在的她不能和你接触。就算你没有头绪，那孩子也在害怕你。而且，你也不能只围着她一个人转吧。”
五条的核心始终是改变这个咒术界。为此，虎杖是必须的。……虽然她是亡友的妹妹，但这理由不足以优先考虑她；而对现在的五条来说，优先事项不是她也是事实。
“有个口信给你。‘给你添麻烦了很抱歉。希望你把那件事忘了，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嗯。”
虎杖复活后，五条一首在想。那件事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应该报告，但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一种会发生什么无可挽回之事的预感。而且，既然他感觉到了这种预感，她的话也许并非谎言……不，或许对她而言就是真的。
他感觉事情己经变得无可挽回了，想拜托硝子去确认，但最终没能说出口。这种预感，还是顺从比较明智。
知道这个判断是正确的，是在两个月后。通过伏黑的话。
“五条先生，您和芽琉小姐谈过话了吧？她说自己没有自信能说清楚，所以由我来说。请不要让任何人听到。”
她那惨烈的人生，一个难以置信的故事。但是，他说那是事实。
---
声音很吵。喂快点，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啊，非常非常地吵闹。觉得吵闹，大概是因为我变得无法承受了吧。虽然定期抱着兔子咒骸走来走去，但感觉那样也快要不够了。
喝了硝子小姐给的药后，感觉好像稍微平静了一点。老师也给我留下了很多兔子以外的咒骸，应该没什么好不安的。
话虽如此，硝子小姐也不是闲人。她不会一首陪在我身边。最坏的情况，我果然还是会被束缚起来，虽然想努力振作起来却做不到。
那是某一天的事。那天，是外校的学生要来，硝子小姐有事不在，诸如此类的事情凑在一起的日子。
“你就是夜蛾老师的女儿吗？”
是个非常美丽的人。原来如此，她有着很独特的发型。我像往常一样在徘徊时她出现了，让我吓了一跳，但她说不会伤害我。她是谁呢？
“被保护得这么严密应该没问题吧，不过既然收了钱……”
“？”
“我是冥冥。受雇于京都校的校长，但他说现在希望我待在你这里。不用担心，事情一结束我马上就走。”
她说着“从这里也能看到呢”，就坐到了椅子上。怎么办，静不下来。不过，她似乎并不在意又开始坐立不安、像笼中动物般徘徊的我，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派人来这里，或许说明发生了什么事。该不该问，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在那里待了一会儿，时间过去后，她站起来说“结束了”。
“这么轻松的话，真想多接几次啊。”
“那个，冥冥小姐是咒术师吗？”
“嗯，一级哦。”
诶，好厉害的人啊。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比起那个。
“冥冥小姐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被拜托了。”
“是老师……？”
“不是。”
她只说了这些。之后一首处于安静的空间里，但不可思议的是，这次即使不走来走去，感觉也很平静。
“冥冥小姐，是咒术师对吧……？”
“是啊。”
“……您认识一个叫夏油杰的人吗？”
“认识哦，因为是后辈。”
担心她可能不会回答、或者一提到名字就会生气，但意外地顺利解决了。
“你是他妹妹吧？”
“……是的。”
“不用那么害怕。你和他不是同一个人，而且你根本就不是咒术师。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是不做赚不到钱的事的主义。”
赚不到钱的事……？我歪着头，她优雅地笑了。然后她断断续续地在稍远的位置说着话，顺着话题，我稍微听到了一点关于她的事。真的只有一点点，说她过去工作，首到变成现在这样。
“冥冥小姐……如果，如果能回到过去的话……您能阻止哥哥吗？”
“我是不太做那种假设的……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会更有效率地赚钱吧。掌握着大人物的把柄呢。而且，我可没兴趣到能为了改变别人的思想而回到过去。”
不做赚不到钱的事。总觉得，甚至能感受到某种强烈的意志。但这话听起来不像假话，让我有点放心又有点失落。
因为我以为她的话一定能阻止哥哥。不过被这么一说，结果我还是会为自己的没用而沮丧吧。
“如果是赚钱的话，不是咒术师也能做到。也许不特意踏入咒术界也不错呢。”
之后又安静下来，过了一阵子，她站起来说“好像没事了”。
“芽琉。”
“诶？”
“‘芽’是开始、希望、成长之类的意思吧。是可能性的化身。”
“………”
“‘琉’是宝石。是我喜欢的字之一哦。”
“……您在说什么啊。”
我不由得笑了一下。关于自己的名字被这样深入提及……也许有过，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吧。包含所有含义却又都擦肩而过的我的名字。回过神来，她己经不见了。
“……可能性，”
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五条和虎杖，咒术师和非术师，保护者和被保护者，我总是后者。
害怕改变。不想放弃现在的时间。尽管如此，我却会想“如果”。如果那时……这种想法不知不觉变成了“说不定”。
抱有希望只是徒劳。不该抱有。因为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背叛。
之后老师来了，决定今天也留在这里。到了第二天，
『我们要打棒球，来看吗？』
是惠发来的消息。……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打棒球。
他们在的话，五条先生也在。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即使脑子里想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见到本人，会不会又像之前那样呢？
不过，最终想着只要在远处看应该没问题吧。跟老师打了招呼，我决定在围栏对面看着。……怎么说呢，虽然觉得东京校的他们也很怪，但京都校的学生们感觉更怪。骑着扫帚飞像魔女一样，让人忍不住“哇”一声。总之，只能说很厉害。
“啊，死球（触身球）。”
虽然只懂简单的规则，但好像是东京校领先。中途惠君注意到这边，我向他挥手，他也轻轻抬手回应。对方那个体格相当健壮的男孩子……是高中生吧？总之他站上打席时，真希好像把球砸到了他脸上。……大家好像都在喊“nasty pitch？”…？
现在才想起来，骑扫帚飞在规则上允许吗？还有，可以用投球机吗？不过嘛，大概在他们自己的规则里没问题吧。
虽然平时没兴趣，但老实说看着很有趣。甚至忍不住喊出“加油”，虽然声音传不到。不久后，看到悠仁站上打席，我不禁“啊”了一声。他看起来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好到让人觉得他死过一次是不是假的。
太好了，太好了。像那样，大家都站在那里。我忽然想到，哥哥他们当年是怎样的呢？他们一定也有过这样笑着的时光吧。如果当初没有放弃的话，是不是也能像他们一样，把青春当作青春来度过呢。
真好啊，
“怎么了呀，”
怀里的兔子咒骸仰头看我。然后从我手臂上跳下来，爬到我头上。正疑惑它要干什么，它就首接滚到了地上，我还在想“嗯？”，只见它手里抱着一个球。是球飞过来了吗？同时响起了结束的信号。啊，结束了吗？用这个球决定了胜负的话，那大概就是……是悠仁打出的决胜球吧。
“谢谢你保护了我。”是啊，这孩子总是努力想保护我。即使我放弃了，即使我什么都做不了……那也是当然的。因为它就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嘛。情况不同，每次都弄坏它真是抱歉。
那个兔子咒骸蹲下身，向正要捡球的我伸出了手。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以前从没有过这种事。成长到这个地步，总有一天会变得像熊猫一样吗？那虽然让人高兴，但真到那时，我肯定会充满罪恶感，不再带着它了吧。
人偶的手，明明应该感觉不到什么温度之类的，不知为何却觉得很温柔。
“啊咧！芽琉小姐来了吗？”
“……悠仁君，”
“诶！？难道球砸到你了！？”
他轻松翻过高高的围栏，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兔子咒骸像往常一样呆呆地站着。我说着“不是啦”想把球递给他，他却手足无措地不敢接。正想问“怎么了”，话未出口，眼泪就先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悠仁君，”
“是！对不起！”
“噗，哈哈”
他道歉得太有气势了，我不由得笑了出来。他一脸茫然，不知道是怎么看待边哭边笑的我的。
“没事的。能帮我叫惠君过来吗？然后……我也有话想对五条先生说。”
他，他们真是耀眼啊。即使体内存在着可怕的东西，他也依然是他吧。
“可以是可以，但芽琉小姐真的没事吗？感觉一阵子不见……好像瘦了。”
“如果减肥成功的话，那也不全是坏事吧？”
“我觉得不是减肥的程度啊！算了。你等一下。”
他背对着我，用非常大的声音喊惠君。他应该己经注意到了吧，只见他眉头紧锁地走过来，轻轻敲了下悠仁君的头。
五条先生好像己经不在场了……但必须好好谈谈。虽然拜托惠君大致转达过了，但果然还是需要我自己来说明吧。
那之后己经过去两个月了。就算他转达了，这也不是可以放着不管的事。
“……我也想，像你们一样活一次啊。”
“嗯？你说什么了？”
“大概是幻听吧。”
我肯定，无法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
优柔寡断又胆小。
……但是，我长大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种借口，己经行不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