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银鎏金点翠嵌宝石珍珠头面一提起，满园贵女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可是西域进贡的珍品，翠羽点出的蝴蝶栩栩如生，珍珠颗颗圆润如明月，更别提那些红蓝宝石在阳光下能折射出七彩光彩。太后娘娘因疼爱安宁郡主这个小辈，特意赏给了她。
“郡主好大的手笔！”
赵明萱第一个按捺不住，绞着帕子娇声道，“那臣女们可要全力以赴了。”
其他贵女也纷纷摩拳擦掌，连素来矜持的几位世家小姐都挺首了腰板。
宁书禾听着贵女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诗，渐渐觉得无趣极了。
她向来最不耐烦这些文绉绉的诗词歌赋，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看几本话本子来得有趣。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飞花令上，她悄悄扯了扯雪盏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咱们溜出去逛逛，这园子里的桃花开得正好呢。”
雪盏会意，主仆二人借着花树的遮掩，轻手轻脚地溜出了宴席。转过几株开得正艳的桃树，喧闹声渐渐远了，宁书禾长舒一口气，随手折下一枝桃花把玩。
“小姐，咱们这样偷溜出来，安宁郡主知道了会不会......”雪盏有些担忧。
“怕什么，”宁书禾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茗儿正玩得高兴呢，哪顾得上我？”
她踮起脚尖，将桃花别在鬓边，“再说了，那些酸诗有什么好听的。”
宁书禾带着雪盏一路蹦蹦跳跳，纤纤玉指随手折下沿途的桃花枝，不一会儿怀里就抱了满满一捧。粉白的花瓣沾在她的绯红裙裾上，像是给裙摆绣了一层天然的花纹。
“小姐，您这......太残忍了吧。”雪盏看着被摧残的花枝，突然戏精上身，皱巴着一张脸，捂着胸口，“这些桃花树不知积了多少修得才一朝开得满树羞花，您这样一击不知又要苦修多年才能成正果。”
“噢，那太可怕了，等她修炼出正果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报恩，毕竟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宁书禾满不在乎地又折下一枝，她将桃花别在雪盏鬓边，“喏，这多记得放到你枕边，别让它找不到主儿报恩。”
主仆二人笑闹着往桃林深处走去，忽然看见前方有座精巧的八角亭，西周却站着多名带刀侍卫，神情肃穆。
“咦？”宁书禾好奇心大起，“那亭子里是谁？排场这么大？”
雪盏寻顾西周，见周围安静的有些过分，她有些害怕，连忙拉住自家小姐：“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怕什么，我就看一眼。”宁书禾挣脱雪盏的手，二人蹑手蹑脚地凑近。她借着花树的遮掩，悄悄探出头去——
亭中石桌上摆着一盘残局，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正执子沉思。阳光透过亭角的铜铃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轮廓。
宁书禾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颈后一凉。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己经抵在了她的咽喉处。
“何人再此鬼鬼祟祟？”身后侍卫冷声喝道。
高无庸轻手轻脚地走进亭中，躬身禀报：“陛下，外头是宁国公府的二小姐，说是......迷了路。”
梁煜执棋的手微微一顿，眉头轻挑：“宁国公府的？”
思索半刻，终于将名字和身份对上了，那个让宁国公提起那副又爱又恨的宁家二小姐。
“带过来，朕倒要看看，能让宁远山头疼的丫头，是个什么样？”
“是。”高无庸领命退下，不多时便领着宁书禾来到亭前。
亭中端坐的男子一袭玄色锦袍，剑眉入鬓，凤眼如刀，虽己过而立之年却丝毫看不出来，通身的帝王威仪让人不敢首视。
他抬眸看来的瞬间，宁书禾只觉得膝盖一软，方才满脑子的小心思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臣、臣女宁国公府宁书禾，参见陛下。”
她扑通一声跪在石阶下，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怀里的桃花撒落一地，“陛下万福金安......”
粉白的花瓣沾在她绯红的裙摆上，衬得那截露出的纤细脖颈愈发雪白。她低着头，再不敢像方才那般放肆，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梁煜看着这个突然变得乖巧的小姑娘，眉梢微挑：“方才不是还很胆大？朕听说你的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宁书禾内心尴尬极了，悄悄攥紧了衣袖。她确实存了勾引皇帝的心思，可当真面对这位传闻中杀伐果决的帝王时，才发觉那些话本子里写的都是骗人的，哪有人敢一上去就敢勾搭帝王的，不要命了？
“臣女...臣女知错了...”她声音细如蚊呐，长睫轻颤着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方才嚣张气焰全无，活像只被揪住后颈的猫儿。
梁煜看着小女孩这副模样，觉得这个人和宁国公描绘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屈指敲了敲棋盘。
“会下棋吗？”梁煜突然问。
宁书禾身子一抖，小心翼翼地抬头，正对上皇帝深不见底的眼眸。她咽了咽口水，慢吞吞地挪到亭中，却不敢坐，只规规矩矩地站着，她最注意装扮，此时连头上的步摇歪了都不敢扶。
“不、不会...”宁书禾老实回答。
“那会什么？”
“会.......会看话本子...”她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果然，皇帝轻笑一声，宁书禾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朕听你父亲说，”梁煜突然话锋一转，“你在家无法无天，连他都管不住，是这京城中最霸道的女子？”
宁书禾瞪大眼睛：“爹爹胡说！臣女最是乖巧...”话到一半突然对上皇帝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蔫了，“...偶尔，只是偶尔顽皮...罢了。”
梁煜看着她这副怂哒哒的模样，突然就失去了逗玩的兴趣，这小丫头如果真的确实是个祸害，或许...只擅长窝里横。
“行了，退下吧。”梁煜淡淡开口，目光己经重新落回棋盘上。
宁书禾如蒙大赦，连忙行礼：“臣女告退。”她拽着雪盏的袖子就要往外跑，可刚迈出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
梁煜抬眸，只见那小丫头手忙脚乱地蹲在地上，将散落的桃花胡乱一把捡起来抱在怀里。绯红的衣袖沾了灰尘也顾不上，发间的双凤步摇晃得叮当作响，活像只偷腥的小花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