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桦一路上除了和周楚楚聊天外,便是逐一回复好友们的关心。
手机屏幕随着指尖滑动明明灭灭,刚退出和安安的聊天界面,置顶的“朝朝小太阳”就蹦出三条新消息。
‘姐姐你没事吧,早知道有地震我就和你一起去杀青宴了。’后面缀着两排担忧的表情包。
楚桦抿嘴轻笑,葱白指尖轻点:‘我没事,蓉城地震不严重。魔都那边怎么样?’
对话框立刻变成“对方正在输入”,紧接着跳出个晃着羊角辫的卡通女孩,顶着[要抱抱]的文字气泡。
‘有震感,但是不明显。姐姐你什么时候回魔都啊?’
楚桦几乎能听见妹妹在几百公里外蹬着拖鞋哒哒跑的声音。
‘我明天就回来了。’
‘等你回来哦~’
这次发来的是只转圈撒花的小柯基,尾巴快甩出残影。楚桦将额角抵在微凉的车窗上,无奈摇头,眼底却泛起笑意。
‘蓉城那边怎么样?魔都一切都好。’这消息一看就是哥哥楚槐发的。对话框里楚槐的头像是黑底烫金的"槐"字篆章,连发来的消息都带着股公事公办的冷冽。
‘这边没事。’她回复得同样克制,指尖悬在26键上方等待下文。
‘妈的公司准备给江州捐款五十万,爸爸说他那边交给你安排。’
楚桦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顿了半秒,五十万?她微微皱了皱眉,这个数目会不会有点太少了。
‘五十万太少了吧?’
‘公司里的艺人都得捐,公司捐太多容易喧宾夺主。不如少捐点,舆论压力自有公关预案,母亲会以个人名义追加。’
楚桦陷在保姆车真皮座椅里,她屈指叩了叩座椅的木质扶手,窗玻璃映出自己眉尖轻蹙的倒影。
她搜了一下网上目前的消息,回复了楚槐:‘父亲这边先定一百万。重灾当前,七位数应是基准线,后续视舆情动态调整。’
‘一百万能抵多少税来着?’
‘这种时候就不要提这种不利于企业慈善形象的事情了吧。’楚桦扯扯嘴角,哥哥还是一如既往满脑子生意。
个人捐款和公司毕竟不一样。
非公众人物的‘普通人’可以随心所欲,捐多少都是份心意。企业就大不一样了,捐太多了容易被某些部门盯上,捐少了群众就盯上了。
所以企业做慈善是门学问。
想到这,楚桦叹息一声。慈善和生意在这种时候都能联系在一起,真是罪恶。
“到了,”林桉生将车停到地下车库,不知什么时候,周楚楚己经下了车,此时车上只有充当司机的林桉生和乘客楚桦,地下车库的白噪音里混着香薰气息。
“刚刚的事情我很抱歉。”林桉生的头微微低垂着,声音中带着懊悔和愧意。通风管道突然震响的嗡鸣里,那句道歉轻得像轮胎碾过减速带时的颤动。
“什么?”楚桦正在摘下只剩一只的珍珠耳饰,闻言诧异地抬眼。自己还没有道谢,怎么林桉生就先道歉了?
“刚刚凶你了。”林桉生老老实实说。
车内安静了片刻,他听见自己定制西装面料发出的细微摩擦声——方才地震时箍住她腰肢的右手,此刻正死死抵住Altara座椅。
听到林桉生的话,楚桦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林老师似乎不知道什么才是凶人?”楚桦眉眼弯弯,被林桉生真挚的道歉逗乐了,因为地震而导致的烦闷似乎都消散了几分。
“你只是好心提醒我,不是吗?”她摸了摸还有些湿漉漉的发尾,“因为担心我贸然前往灾区会出现意外,所以急切地想要提醒我,不是吗?”
说的是反问句,语气却是肯定。她的目光中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好像在寻求一个答案,又好像己经知道了答案。
“毕竟楚桦老师的安危……”他盯着中控台不敢回头看楚桦。最佳新人此刻溃不成军,那些在红毯上应对自如的优雅全碎成了车载香薰溢散的琥珀香气。
“我们己经是朋友了对吧?”楚桦打断了林桉生的解释,紧紧盯着他的所有反应,也自然没有错过他逐渐泛红的耳尖。
青年把‘朋友’这个词含在舌尖,如同含住一颗会融化的金平糖。
“既然是朋友的话——”
他静候女王殿下的指令。
“就不要再叫我老师了。朋友该是什么样的称呼呢?”楚桦语气轻快地说出来林桉生意料之外的话语,“叫我桦桦,或者小桦。如果觉得这两个称呼不行的话,退一步,楚桦也是可以的。”
“虽然叫全名显得生分,但,”她撑住椅背身体前倾,Tiffany项链的钥匙吊坠里镶嵌的那颗黄钻晃进林桉生余光里,“总比楚编剧啊、楚桦老师来得顺耳。”
“那公平起见,”林桉生很快反应过来,死死抓住这个机会,“你也叫我的名字就好。”
他的眼睛发亮,首勾勾看向楚桦,就像楚桦看向他时一样的目光。
“好啊,”楚桦自是没有任何意见,吐出这三个字轻松得像解开缠绕的耳机,“林桉生。”
她早就想要这样了,两人在片场交流了大半年。在楚桦心中,林桉生完完全全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总不能让朋友天天捧着剧本喊老师。
林桉生听见自己的名字完完整整出现在楚桦口中,只觉得这三个字是前所未有的动听。
他喉结滚动着说出朝思暮想的那两个字:“楚桦。”
他放任这个名字在舌尖缠绕,仿佛拆封一尊易碎的莱俪水晶雕像。
“嗯!”楚桦推开车门时带进一缕闷热而又潮湿的风,“今天很谢谢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她转身离开,没有注意到遗漏的那只珍珠耳环还在车后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