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空调开得有些低,冷气顺着衬衫后领往里钻,林桉生却觉得后颈在冒汗。他垂眸看着楚桦推过来的二维码,屏幕蓝光正映在她涂着裸色甲油的指尖上。
那些贝壳般圆润的指甲泛着珍珠光泽,指关节处因按压屏幕而泛起珊瑚粉,像三月樱花落在雪地里。
“林老师?”她又唤了一声,虎牙在红唇间若隐若现。
林桉生解锁手机时指尖在轻颤。这半年他看过太多次这个头像——场务拉的工作群,楚桦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大金毛犬,点开朋友圈却永远是道冷漠的横线。
林桉生的手机还没扫到二维码,水晶吊灯突然发出细碎的呻吟。青瓷汤匙在转盘上跳起踢踏舞,蜂蜜柚子茶在琉璃杯中荡出涟漪。他看见楚桦的手机顺着旋转台面滑向桌沿。
“地震了!快到外面去!”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警报声和惊叫声同时响起。林桉生抓住了那部即将坠落的手机。
尖叫声比震感来得更快。楚桦起身时裙摆扫过桌布,林桉生看见她耳后散落的碎发被空调风掀起,露出脖颈处淡青色的血管。
不知是谁打翻了佛跳墙,浓稠汤汁泼在楚桦裙摆的瞬间,人群己如惊鸟般涌向木门。
“当心。”林桉生话音未落,本能地抓住楚桦手腕往怀里。那枚珍珠耳坠落在两人面前,旋即又被不知何人的皮鞋踩坏,可惜此时无人能顾及。
逃生通道挤满慌乱的食客,即使林桉生小心护着楚桦往外走,却仍抵不住后方人潮的推搡。娇小的她被人群推挤着险些摔倒在地,一只高跟鞋在人潮中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的鞋——”轻呼声被人群吞没。
整栋楼突然剧烈震颤,天花板簌簌落下墙灰。
楚桦还来不及惊呼,身体突然腾空。
“失礼了。”
林桉生单手解开西装扣,在她膝弯抄起的动作行云流水。楚桦的体温透过巴黎世家的高定礼服传来,像捧住一块将化未化的雪酪。
“抓紧我。”他声音比平日低哑几分。
他低着头护住怀中的少女,三楼到一楼的阶梯漫长得像没有尽头。
首到滂沱大雨浇透广场地砖时,首到冲出酒店旋转门时,林桉生仍稳稳抱着她往停车场走。雨水打湿裙摆,楚桦下意识环紧他脖颈,指尖蹭到微湿的后颈,分不清是冷汗还是雨水。
“可以放我下来了。”她声音闷在他肩头,呼出的热气穿透湿透的布料,让林桉生的锁骨有些发痒,心脏也是。
“地上脏。”林桉生踩过水洼时,水面倒映出他绷紧的下颌。
楚桦看不清林桉生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他如雷鼓的心跳声。她的心跳也同样剧烈,等此时到了安全的地方,刚刚的后怕才涌上心头。
几十米外,狗仔的长焦镜头正在收集这场意外。当林桉生警觉转头时,黑色轿车轮胎己经碾过满地银杏果,发酵的果浆腥气混着尾气消失在雨帘之后。
停车场里到处是慌乱的人群,等周楚楚小跑着找到林桉生时,他正单膝跪在车后座给楚桦揉脚踝。
林桉生的拇指按上她脚踝处时,车载香氛的琥珀尾调变得粘稠起来。
“没关系的,脚踝我去医院处理就好了。”楚桦试图阻止林桉生的动作,但脚踝的剧痛确实让她难以站起。
她倒抽冷气的声音卡在喉间,脚背弓起的弧度脆弱又流畅,脚趾蜷缩进他掌心。
“医院现在人应该很多,还是先让我帮你做一下临时应急措施吧。”林桉生抬头看向楚桦,目光真挚。
“谢……谢谢。”楚桦应下,硬着头皮看着林桉生手上熟练的动作。他修剪整齐的指甲盖泛着青白,按压穴位时掌心肌肤相贴处,残留着方才抱她时沾染的墙灰。
“楚桦老师,林哥。”楚楚一来,保姆车里就喧闹起来,车载香薰的琥珀气息被雨水腥气冲淡,“这地震可真是吓死人了。听说医院里全是受伤的人。不过蓉城这边都还好,边境那边的江州可严重了。毕竟这次地震震中就在隔壁Y国。”
“这真是……”楚桦打开手机就看到了Y国的新闻照片。不只是Y国,国内江州一块也受灾严重,新闻上的画面惨不忍睹。
“七级地震啊,”周楚楚刷着手机倒抽冷气,感慨道:“希望江州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本来那地方发展就不好,又遇上了这么严重的地震,我可得多捐点钱。”她一边说,一边动作不停的点开手机上的慈善网站。
楚桦想到捐钱是一方面,但也许会需要一些志愿者?这么想着,话语也就随之脱口而出。
“我想去江州捐点物资之类……”
“不行!”林桉生捏着云南白药的手蓦然收紧,铝制喷雾罐在他掌纹里印出凹痕。车窗外忽明忽灭的闪电劈开雨幕,照亮他绷紧的下颌线。
他突然起来的大声让楚桦和周楚楚都为之一愣。
沉默在车厢里疯狂增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解释道:“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才好。这次地震严重,指不定还有余震,比起我们这些没有经验的人去捣乱,不如多提供一些金钱或者物质上的支持。”
楚桦受伤的脚踝往阴影里缩了缩,这个动作让真皮座椅发出一声呻吟。而林桉生己经转过身去整理药箱,后颈未干的水迹正沿着脊柱沟流入衬衫深处。
林桉生说的很对,刚刚她也只是没经过思考的突发奇想。就算她想去,家里人也不会同意的。
“我先送你回酒店,你好好休息。”他的声音尽可能放得柔和,内心懊恼自己刚刚的失态。
“那就麻烦你们了。”
“没事,没事。”刚刚突如其来的僵硬气氛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楚桦和周楚楚又开始聊起这次的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