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总督府内,吴保生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混着茶水溅在他崭新的官靴上。
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跪在地上报信的探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禀……禀大人,剑门、夔门、邛崃等九大关隘,全……全丢了......"探子额头抵着青砖,声音发颤,"那群叛军只用了十天......"
吴保生肥胖的身躯晃了晃,师爷赵明德连忙扶住他。
总督的嘴唇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十天?十天!当年张献忠打这些关隘还用了三个月!"他突然暴怒,一脚踹翻案几,"那些守将都是饭桶吗?"
赵明德使了个眼色,探子连滚带爬退了出去。窗外春雨淅沥,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大人息怒。"赵明德递上新的茶盏,"下官早说过,这群叛军不同以往那些泥腿子。他们那些能连发的火铳,还有会爆炸的炮弹......"
"放屁!"吴保生额头青筋暴起,"再厉害能厉害过洋人的军舰?当年洋人打广市,不也......"他的声音突然卡住,想起之前广市之战的结果——广市水师全军覆没,海王国人的铁甲舰一炮就轰塌了虎门炮台。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雨声渐大,檐角滴水在石阶上凿出一个个小坑。
"大人,"赵明德压低声音,"当务之急是固守待援。天府城城墙高厚,粮草充足,只要集中兵力......"
吴保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对,集中兵力!马上传令各府县,所有绿营、乡勇全部撤回天府城!"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放弃各县府的防御,本官只要守住这里!"
“另外,给我派几个机灵的,给我从小道出川去给朝廷报信,只要朝廷增援过来,我们就有活路了。”
赵明德欲言又止。他知道这意味着将大半个川蜀拱手让人,之后肯定会被朝廷责罚,但看着总督惨白的脸色,终究只是躬身应诺。
当夜,一队商贩打扮的信使从北门悄悄溜出。他们怀里揣着吴保生亲笔写的求援信,用蜜蜡封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汉子回头望了眼城墙上的灯笼,啐了一口:"狗官,这时候倒想起我们来了。"
……
"哈哈哈!"肖枫将情报拍在桌上,笑得前仰后合,"这吴胖子倒是果断,首接当起缩头乌龟了!"
指挥部里灯火通明,众将领围着沙盘或坐或立。
肖鹏举盯着天府城的模型,手指在刀柄上轻叩:"少主,让我带兵去截杀那些县兵吧?保证一个都进不了城!"
"不必。"肖枫摆摆手,眼中精光闪烁,"让他们聚。两万只羊凑在一起,难道就能变成狼?"他转向肖奉孝,"你那边准备得如何?"
戴着圆框眼镜身材有些瘦弱的肖奉孝推了推镜架:"五百名政务学员己培训完毕,土地清册也都造好了。"他翻开笔记本,"按您的指示,每亩地只收取十分之一的赋税,其余全分给佃农。各县恶霸名单在这里......"
肖枫满意地点点头,突然起身指向沙盘:"鹏举带五千人围天府城。记住,只围不打,如果他们敢冲出来,那就首接解决他们。"他又指向其他将领,"天德攻北,懋功取西,子孟下南。奉孝的政务队跟在后面,每占一县,立即分田!"
"那东面......"肖子孟刚开口,就见肖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东面是长江。"他轻声道,"朝廷要援军,总得先问问我们的舰队答不答应。"
众将相视而笑,指挥部里弥漫着猎手布好陷阱时的默契。
……
春雨连绵的清晨,肖鹏举站在天府城外的山坡上,透过望远镜观察这座千年古城。晨雾中的城墙像条灰蟒盘踞在平原上,垛口间人影绰绰。
"报告!"通讯兵跑来,"旗人骑兵出北门了!"
肖鹏举眉毛一扬。镜头转向北面,只见城门洞开,一队队骑兵鱼贯而出。他们头戴铁盔,身披棉甲,马刀在雨中泛着冷光。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挥舞长刀大声吆喝。
"嚯,三千铁骑?"肖鹏举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传令:炮兵准备,机枪阵地前移五十米。告诉兄弟们,今天给这些旗人老爷们开开眼!"
阵地上顿时忙碌起来。士兵们推着带轮子的马克沁机枪向前移动,炮手们揭开105毫米和150毫米榴弹炮的防水油布。没有人说话,只有金属碰撞的脆响和雨打钢盔的哒哒声。
骑兵开始冲锋时,地面开始微微震颤。三千匹战马同时奔腾的声势确实骇人,马蹄溅起的泥浆像一道移动的浪潮。
"八百米......七百米......"观测员冷静报数。肖鹏举举起右手,所有炮口缓缓调整角度。
当骑兵冲进五百米范围时,肖鹏举的右手狠狠劈下:"开火!"
天地间突然亮起数十道火光。105毫米和150毫米的榴弹炮率先怒吼,炮弹在骑兵群中炸开一朵朵死亡之花。破碎的肢体和马尸被气浪抛上天空,又像雨点般砸落。
"放!"
77毫米野战炮加入合唱。这种专为杀伤人员设计的炮弹在空中爆裂,成千上万的钢珠呈扇形泼洒。冲锋的骑兵像被无形镰刀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
侥幸冲过炮火网的骑兵还没来得及庆幸,就撞上了更可怕的死亡之墙。
三十挺马克沁机枪同时喷吐火舌,每分钟六百发的射速形成密不透风的金属风暴。战马嘶鸣着栽倒,骑兵被子弹撕成碎片,血雾在雨中弥漫成诡异的粉红色。
有个旗人佐领冲到了百米内。他满脸是血,却仍高举长刀,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一挺机枪调转枪口,7.92毫米子弹将他连人带马打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屠杀只持续了二十分钟。当枪炮声停歇时,平原上只剩零星几匹无主战马在哀鸣。三千骑兵无一生还,残肢断臂铺满了泥泞的田野,血水汇成小溪流入护城河,将河水染成暗红。
城头上,吴保生瘫坐在太师椅里,裤裆己经湿透。他亲眼看着大清朝最精锐的骑兵,像雪人遇到烈日般消融殆尽。那些会喷火的铁管子究竟是什么妖魔法器?
"大……大人......"赵明德声音发飘,"要不要......挂免战牌?"
吴保生没有回答。他呆呆望着城外那些黑洞洞的炮口,突然想起年轻时读过的一句诗——"黑云压城城欲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