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尚食局的天井落着初雪。陈延之望着廊下排开的十二口新灶,想起昨夜长孙皇后的话。
"陈师傅的手艺,不该只在灶台前打转,得让尚食局的年轻人,也见见西市的烟火。"
他着袖口新绣的双鹤纹 —— 那是皇后赏赐的甲等庖丁徽记,羽翼比往日舒展三分。
卯时初刻,尚食局的小厨子们挤在廊下,围裙上绣着不同徽记,孙厨子的徒弟们攥着银柄刀,袖口绣着金菊;刘典膳的旧部抱着账本,腰间钥匙串叮当作响;最显眼的是三个穿粗布衫的少年,袖口别着西市五味斋的木牌 —— 那是皇后特许从民间选来的学徒。
"陈师傅,咱真要收徒啊?"
禄儿抱着一摞《食医心鉴》,鼻尖冻得通红。
"孙厨子昨晚说,宫廷厨艺传男不传女,可您看那穿绿裙的小娥,切山药比咱还细!"
陈延之笑了,系统的「慧眼识才」技能早己扫过众人 —— 穿绿裙的小娥,腕力均匀,正是练刀工的好苗子。
他拍拍案板,雪花落在新磨的桑刀上。
"咱这徒弟,不看出身,只看刀刃上的功夫。"
他指着廊下的十二口灶。
"头三个月,每人每天交三道菜:一道按尚食局旧法,一道用民间手法,还有一道... 得自己琢磨新滋味。"
第一堂课讲刀工,陈延之拎起西域送来的冻羊肝。
"看好了,冻肝要逆着纹理切,刀面倾斜十五度。"
他手腕翻转,羊肝片成半透明的蝴蝶状,叶脉般的纹路清晰可见。
"这手 ' 蝶影刀法 ',是跟波斯商队的厨子学的,能让冷盘在冰室放半个时辰不化。"
穿粗布衫的小虎挠头。
"师傅,咱西市切羊肉,都是顺着纹路来的!"
陈延之点头:"市井切肉为快,宫廷雕花为形,各有妙处。"
他塞给小虎一把木刀。
"明日起,先在冬瓜上练纹路,什么时候能刻出双鹤纹,什么时候摸真刀。"
孙厨子的徒弟阿贵突然插话,银柄刀在掌心转了个花。
"师傅,您总说胡商的法子,可咱尚食局的 ' 游丝刀法 ',连太医院都夸精细!"
陈延之却舀起一勺冰水,将羊肝片浸在其中。
"游丝刀法虽细,却让肝片失了鲜嫩。你们看 "
他夹起冰浸的肝片,透亮的纹理里泛着血丝。
"冷处理能锁鲜,就像给刀刃上了层冰甲。"
教火候时,陈延之特意拆了尚食局的旧灶,砌成西市常见的三层土灶。
"上层蒸江南的蟹粉豆腐,中层煨塞北的羊肉汤,下层烤西域的胡麻饼,三层火炉互不串味。"
他指着新添的风门。
"这是跟西市铁匠学的,风大时调三扣,风小时开半寸,火候全在手腕的分寸里。"
小娥盯着跳动的炭火。
"师傅,宫里的灶比西市的深三尺,咋把握火候呢?"
陈延之笑了,掏出系统兑换的「火候玉简」—— 表面刻着不同食材的最佳温度,对外却说是波斯商人的秘方:"记住,羊肉要见明火,鱼肉要见暗火,就像做人 —— 首爽的人用猛火,细腻的人用温火。"
刘典膳的旧部老周凑过来,捧着账本皱眉。
"陈师傅,这土灶耗炭量比旧灶多两成..."
话没说完,陈延之己端出刚烤的胡麻饼,饼皮金黄无焦斑。
"老周哥,您尝尝,这饼的麦香,比旧灶烤的浓三分吧?多好的炭,换来了贵人的胃口,值当。"
讲到食材配伍,陈延之带着徒弟们扎进西域库。
"肉豆蔻配羊肉,去膻增香;玫瑰露配山药,甜而不腻,这些搭配不是天上掉的,是西市的百姓吃出来的。"
他举起从民间收的野山椒。
"别瞧这椒小,比宫里的川椒多份果香,去年张婶用它炒羊肉,摊子前能排二十人。"
小虎突然举起块冻硬的奶皮子。
"师傅,这玩意儿咋吃?咱西市没人嚼这个!"
陈延之接过奶皮子,用温水泡软后拌入蜂蜜和炒青稞。
"塞北的牧民,用它当干粮,咱给它配蜂蜜,就成了贵人的甜点。"
他指着食盒上的双鹤纹,"好厨子要像这双鹤,既能飞在天上,也能落在地上。"
最让徒弟们吃惊的,是陈延之教他们辨别食材新鲜度。
"鱼鳃要带血色,羊肉要选带筋膜的,就像看人 —— 得看里头的成色。"
他敲了敲系统改造的冰室木门,"波斯的冰车、西市的杨柳枝,都是为了让食材把滋味留住,跟做人一样,要守住本心。"
下午,教雕花冷盘时,陈延之搬出天山冰。
"今儿咱雕 ' 松鹤延年 ',用冻大雁肝做松针,冰酪做云朵。"
他握着小娥的手,刀刃在冰块上轻轻游走。
"雕花不是炫技,是让食材说自己的故事。你看这松针,要刻出被雪压弯的弧度,才显得生动。"
阿贵盯着自己雕歪的鹤嘴,银柄刀在掌心沁出冷汗。
"师傅,我这鹤像只鸭子..."
陈延之却点头。
"鸭子能浮水,鹤能冲天,各有各的妙处。"
他忽然想起系统的「雕花技艺」成就,却只是说。
"我在西市雕胡麻饼的芝麻,练了三年,你才学三天,急什么?"
戌时散课,陈延之在尚食局后廊磨桑刀,小虎抱着冬瓜雕的双鹤凑过来。
"师傅,您说咱真能让宫里的菜,既有胡麻饼的香,又有金銮殿的贵?"
陈延之望着刀面上的月光。
"当年我在西市摆摊,就想着让贵人尝尝咱百姓的滋味,如今在宫里,却想让百姓也能吃到宫里的讲究。"
小娥捧着《食医心鉴》跑来,裙角沾着玫瑰露。
"师傅,书里说 ' 春不食肝,夏不食心 ',可咱给淑妃娘娘做的养肝羹..."
陈延之接过书,在 "夏不食心" 旁添了句批注。
"若加冰镇酸梅汤,可解心火。"
他抬头笑说。
"老规矩是死的,厨子的手是活的,就像这刀,要跟着食材的性子走。"
孙厨子抱着新领的桑刀过来,刀鞘上刻着他新学的蝶影纹。
"陈师傅,明日能不能教教我那几个徒弟做胡麻饼?他们总说市井的饼登不得大雅之堂。"
陈延之点头。
"让他们带着面团去西市,跟王婶学揉面,跟老周学烤炉,回来再登大雅之堂。"
亥时初,陈延之望着徒弟们的习作,小虎的冬瓜双鹤虽歪,却带着股子憨劲;小娥的冰酪云朵,竟比他教的多了片雪花纹;阿贵的胡麻饼,芝麻撒成了双鹤展翅的形状。系统光屏闪过「厨艺传承成就:获得‘五味导师’称号」,他忽然想起皇后说的 "体恤食材"—— 原来最好的传承,不是教多少刀法,而是让每个徒弟都能看见食材的灵魂。
禄儿抱着新领的围裙过来,上面绣着十二只小鹤。
"陈师傅,明日起,咱尚食局要开 ' 市井滋味课 ' 啦!皇后娘娘说,让各宫嫔妃也来瞧瞧西市的胡麻饼是咋揉的。"
陈延之摸着围裙上的针脚,忽然听见更夫敲过三更,雪片落在新砌的土灶上,发出细微的 "滋滋" 声。
太极宫的飞檐上,双鹤灯在风雪中明明灭灭。陈延之知道,当这些徒弟们的刀刃开始懂得轻重,当他们的灶台开始兼容市井与宫廷,贞观年间的宫廷膳食,才算真正有了传承的根脉。而他袖中的系统秘密,终将随着每一次授艺,化作徒弟们掌心的温度,让这红墙内的滋味,永远带着人间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