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卷着枯叶在脚边打转，我攥紧衣领贴着废弃工厂锈迹斑斑的铁门。大柱进去己经一刻钟，里面隐约透出几缕昏黄的光，像是有人在厂房深处点着灯。铁门缝隙里飘出呛人的烟味，混着某种刺鼻的化学气息，熏得我眼眶发酸。
"哐啷——"
一声金属撞击声突然炸响，我浑身一颤，后背紧紧贴住冰凉的墙面。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透过门缝张望，厂区内堆满印着外文的纸箱，像一个个沉默的巨兽。远处车间的窗户透出人影，两个轮廓正在激烈晃动。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侧门。脚下的碎石子发出细微的"咔嚓"声，我慌忙停住，首到确定无人察觉才继续挪动脚步。车间的门半开着，大柱低沉的声音混着女人尖锐的呵斥声传出来："王大柱，别不识好歹！当年要不是我们帮你平了赌债，你早被那群人剁了手指头！"
赌债？我脑袋"嗡"地炸开。大柱明明说过年轻时只是偶尔打打麻将，怎么会欠下赌债？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我下意识捂住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我答应再运最后一次！"大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但你们得保证我老婆孩子的安全！"
"哼，等货送到码头再说！"女人冷笑，"明晚十一点，老地方交货。要是敢耍花样......"话音未落，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骤然响起，像是有人抽出了棍棒。
我再也支撑不住，后退时撞上身后的铁架，成摞的纸箱轰然倒塌。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我僵在原地，看着大柱冲出门的身影。月光照亮他惨白的脸，瞳孔里映出我惊恐的表情。
"秀兰？！"他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揉碎，"谁让你来的？！快走！"
"大柱，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声音发颤，泪水模糊了视线，"你说啊！"
"跟你没关系！"他甩开我的手，额头上青筋暴起，"赶紧回家！"
女人尖锐的笑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哟，还藏着个老婆呢？"她踩着高跟鞋缓缓走近，猩红的指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王哥，说好的单身汉，怎么不介绍介绍？"
大柱猛地把我护在身后，声音沙哑："芳姐，她什么都不知道，求你别为难她。"
"知道不知道可由不得她。"女人凑近我，浓重的香水味混着烟味扑面而来，"长得倒是挺老实，就是眼神太凶。"她突然伸手掐住我的下巴，"敢坏我们的事，小心......"
"够了！"大柱一把推开她，"我答应你们的事一定办到，但你们要是动我家人，我拼了命也要......"
"拼了命？"女人嗤笑，掏出手机晃了晃，"别忘了，你女儿在市重点高中读书，每天放学都要经过那条偏僻的巷子......"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大柱的手死死攥着我的胳膊，掌心全是冷汗。原来这些日子的异常，那些神秘电话和陌生香水味，都是为了保护我们。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这些？
"明晚十一点，少一件货，你们全家都别想好过。"女人踩着高跟鞋远去，黑色风衣在夜色中像只巨大的蝙蝠。大柱瘫坐在地，双手抱头，肩膀剧烈颤抖。
"大柱......"我蹲下身，伸手想触碰他，却被他躲开。
"别碰我！"他突然吼出声，眼里布满血丝，"我是个废物！当年鬼迷心窍赌输了全部家当，还差点连累你们！现在又......"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一拳砸在地上。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背青一块紫一块，指关节还渗着血。记忆突然闪回上个月，他说在地里干活划伤了手，原来都是骗我的。泪水决堤般涌出，我抓住他的手按在胸口："你这个傻子！天大的事我们一起扛，为什么要瞒着我？"
大柱抬起头，眼里满是痛苦和愧疚："我怕你嫌弃我，怕你和闺女跟着我没好日子过......"
"我们是夫妻啊！"我泣不成声，"从嫁你的那天起，就没想过分开。不管什么困难，都要一起面对！"
工厂外突然传来汽车轰鸣声，大柱猛地起身，拉着我躲进角落。透过缝隙，我看见几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车灯刺破黑暗。大柱捂住我的嘴，在我耳边低语："别怕，有我在。"
但我知道，真正的暴风雨才刚刚开始。那些藏在纸箱后的秘密，那些威胁着我们全家的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可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大柱一个人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