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 年的浙赣大地，如一幅被血与火烘烤的焦墨画，山河破碎，狼烟西起。日军的坦克似钢铁巨兽，撕咬着中国的肌体。周屹深站在金华江铁路桥的勘测点，望远镜里的铁轨泛着冷光，远处日军的坦克履带在泥泞中碾出深痕，如同死神的爪印。他转身时，沈砚宁正蹲在地上测算爆破点，卡其布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像极了当年在陇海线时的模样。
“日军多次进攻浙赣地区，金华江铁路桥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周屹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们必须炸毁这座桥。”他抬头看向沈砚宁和张文新，“砚宁，文新，金华江桥的结构和钱塘江大桥不同，爆破点需要调整。你们负责制定详细的爆破方案，我会调动一切资源配合你们。”
沈砚宁抬起头，安全帽下的发丝被汗水粘在额角：“我看过图纸，桥墩内部有空心结构，只要在 A14 和 B27 号桩位放置炸药，就能让桥面呈链式崩塌。”她的指尖划过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面画满了红色的爆破标记，“这是张文新根据百团大战的破袭经验改良的方案。”
周屹深的眸光在“张文新”三个字上顿了顿，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沈砚宁照片被磨得发亮，“我们需要在 72 小时内完成爆破和伪装，确保日军装甲部队无法在月底前抵达金华。”
张文新抱着爆破器材走来：“周司长，炸药己经到位，是最新的德制 TNT。” 他的目光落在沈砚宁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日军侦察机每天上午十点过境，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完成布线。”
周屹深点头，转身对身后的工兵下令：“开始行动，注意隐蔽。”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腕间的佛珠，第七颗珠子上的 “宁” 字被磨得温润。
爆破行动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展开。沈砚宁趴在桥墩下，手电筒的光束照亮炸药安置点，周屹深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熟悉的雪松香：“这里需要再加一根引爆索，”他的手掌覆在她握着手电筒的手上，“当年在钱塘江大桥，我教过你如何设置延时爆破。”
她的指尖一颤，想起 1937 年那个血色黄昏，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在硝烟中完成最后一道起爆程序。此刻，两人的影子被手电筒拉得老长，在桥墩上交织成一幅模糊的剪影，如同当年在牛津别馆的壁炉前。
“我记得，”她轻声说，“延时五分钟，足够让撤离队伍过桥。”
张文新在桥面上铺设伪装网，忽然压低声音：“日军巡逻队距离桥头还有两公里！”
周屹深看了眼怀表：“还有五分钟到十点，加快速度！”
沈砚宁迅速完成布线，跟着周屹深躲进江边的芦苇丛。远处，日军侦察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她能感觉到周屹深的手臂紧紧护在她头顶，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与三年前在防空洞的触感重叠。
“轰！”第一声爆炸撕裂空气，金华江桥的桥墩在火光中崩塌，桥面如折翼的蝴蝶坠入江中，激起的水柱高达数十米。沈砚宁透过望远镜看见，日军先头部队在桥头急刹，坦克履带扬起的泥浆溅在 “武运长久”的膏药旗上，显得格外讽刺。
“成功了，”张文新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的喜悦，“至少能迟滞敌军一周。”
周屹深站起身，拍掉裤腿上的泥土：“接下来需要抓紧修复浙赣线西段，” 他望向沈砚宁，“砚宁，你和张文新负责萍乡至株洲段的修复规划，那里有当年留下的备用轨料。”
沈砚宁点头，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旧疤，那是 1937 年炸桥时被钢筋划伤的：“我记得，备用轨料藏在 3 号隧道的暗室里，需要炸开塌方段才能取出。”
“我会安排工兵营协助你们，”周屹深转身时，手按在她肩膀上，“注意安全。”
修复工程比想象中艰难。浙赣线西段因长期失修，多处路基沉降，钢轨锈蚀严重。沈砚宁蹲在萍乡车站的废墟上，看着张文新用经纬仪测算轨距，忽然想起周屹深教她使用仪器的那个夏天，他的手指覆盖在她手背上，说：“测绘员的眼睛，要像钢轨一样首，像道钉一样稳。”
“砚宁，”张文新的声音打断思绪，“这里的轨距误差超过 15 毫米，需要重新调整。”
她接过测量数据，发现误差点与周屹深当年标注的 “安全冗余值” 完全吻合。原来，他早己在图纸上留下暗记，那些看似普通的勘测笔记，是早就标记好的修复铁路的密码。
与此同时，周屹深在铁道部办公室里，对着浙赣线的沙盘模型沉思。李玉棠的高跟鞋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刺鼻的香奈儿五号：“周司长，还有心思玩沙盘？”
他头也不抬：“李处长又想查我的账？”
李玉棠冷笑：“不敢，只是听说你把滇缅铁路的部分爆破物资调去了浙赣线？”她的指尖划过沙盘上的金华江桥模型，“听说炸桥的人里，有你的好侄女？她还活着么？”
周屹深的眸光骤冷：“李玉棠，别挑战我的底线。”
“底线？”她逼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沈砚宁的事？”
“够了！”他猛地起身，沙盘被划出深痕，“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你觉得中统会为了你这点家长里短的破事，处理正在抢修浙赣线的技术骨干？再说我与沈小姐并无血缘，戴笠都没说什么，你再闹我就把她娶回家做平妻！”
李玉棠的脸色瞬间苍白，她知道，周屹深不是再和她玩笑。娶沈砚宁时他的夙愿，况且此刻沈砚宁负责修缮的浙赣线关乎钨砂外运，而钨砂是换取外汇购买军火的关键。她转身离去时，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愤怒的节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