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亦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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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我只当他是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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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姑父亦不可辜负
作者:
肥猫六子
本章字数:
4320
更新时间:
2025-05-28

周宅西厢的汽灯将雕花窗棂映成琥珀色,沈砚宁的钢笔尖悬在洒金笺上方,洇开的墨团像极了周屹深今夜的眼神。窗外的雪粒子敲打着琉璃瓦,她盯着砚台里的松烟墨,想起方才在金陵饭店,他望着林景谦替自己拂雪时,镜片后的眸光比陇西的初雪更冷。

“1935年腊月廿西,未听先生训诫……” 她咬着笔杆望向多宝阁,玻璃罩里摆着那年浙赣铁路杭州至江山贯通时他送的镀金圆规,底座刻着“致最得意的门生”。此刻那行小字在汽灯下泛着冷光,倒像是种讽刺,得意门生竟要为与同僚共伞之事写检讨。

廊下忽起脚步声,靴跟碾过青砖的响动混着雪松气息卷进门来。沈砚宁慌忙坐首,只见周屹深的中山装下摆还沾着宴席间的辣油渍,指腹正碾着她案头未干的信笺:“林公子替你拂雪时,倒不见这般恭敬。”

她攥紧狼毫笔,笔尖在“晚辈沈砚宁敬上”几字上划出歪斜的墨线:“先生若看不惯,明日我便请调西北分局。”话一出口,便见他指尖骤然收紧。

“啪!”镇纸拍在案几上惊飞了檐角寒鸦“当年教你骑马,告诉你驭马要先学会借力。”

他突然俯身撑住太师椅扶手,镜片后的眸光扫过她腕间翡翠镯,“如今倒学会用调令当鞭子抽人?”

“ 先生是要翻旧账么?”她仰头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还是说,您忘了在马场时,唐小姐的手搭在您腰际的样子?“

周屹深的瞳孔骤然收缩,佛珠在掌心发出细碎的抗议:“ 写检讨。”他的声音低下去,混着雪粒子敲打窗棂的响动,”三千字,仿颜体,明日卯时前交给我。“

更漏滴到三更时,沈砚宁将写废的纸团扔进暖炉。火舌蹿起的刹那,她瞥见某张残页上竟描着他的侧影,那年在陇南测绘时,他举着经纬仪的样子。墨痕里的眉峰微蹙,倒像是从她心底拓下来的模子。

次日清晨,沈砚宁抱着墨迹未干的检讨书穿过紫藤回廊。冰棱在晨光中融化,水珠滴在她旗袍领口,冷得她打了个寒颤。刚走进暖阁就听得里传来苏曼的轻笑:“都说周先生铁血手腕,没想到管起侄女来倒像封建家长。”

“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能自由恋爱?周先生果然年纪大了,管的真多。”苏曼的织锦手帕扫过桌角,“《申报》说你们在隧道里独处三小时,该不会是在算轨距吧?”

沈砚宁低头盯着检讨书上的 “先生” 二字,看着青瓷盏里的碧螺春泛起涟漪。她想起隧道里的那个雨夜,周屹深用身体替她挡住塌方的土石,掌心的枪茧擦过她后背的触感,那时的他,是她心中的依靠。

昨夜他替自己系围巾时,指尖在她后颈停留的温度还未褪尽,此刻却要对着闺蜜撒谎:“别听外面乱说,先生年长我二十多岁,又看着我长大......”

檐角铜铃叮当,她忽然想起昨夜他唇间滚烫的酒气,“凶得很,训人时连戒尺都能捏断,我只敢当他是长辈。”话虽如此,她却不敢回想在常州温泉,他替她挡住李伯年的咸猪手时,眼底的狠戾与温柔。

“可我听说,周先生连你的月事带都是亲自准备的?” 苏曼的话像根细针扎破窗纸,“这般细心,倒不像寻常长辈。”

沈砚宁的耳尖瞬间发烫,她想起十西岁那年,他红着脸递来紫檀木匣,说 “张妈告假了,先生替你准备,”那时的他,比她还要慌乱。她慌忙摆手:“ 先生是念着姑母的托付,别听那些小报瞎写。”

苏曼的声音带着促狭:“可周先生这些年,推了所有婚事……”

“不过为了承安。”沈砚宁匆忙打断,指甲掐进掌心嫩肉,“你也知道,周沈两家有约定要到承安十岁以后。”

这话说出口,倒像在说服自己,那个在她初潮时为她烧热水、在马场替她挡马球的男人,她也搞不懂周屹深对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他口中说着“属于”,说着“专属路权”,可却还是和那些名媛贵女牵扯不清,最近又来个银行家的女儿谭小姐!

话音未落,便听见暖阁外传来瓷片碎裂声,沈砚宁的心跟着一颤。透过枯枝间隙,她看见周屹深裤脚边躺着半片汝窑瓷。

周屹深站在暖阁外,听着沈砚宁的辩解,只觉得喉间发紧。他望着她鬓角的桂花,想起她小时候总爱粘着他,现在却要在别人面前划清界限。

周屹深站在铁道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周公馆方向的灯火。指尖烟灰落在《陇海线扩建方案》上,烫出个焦黑的洞。副官递来沈砚宁的检讨书,洒金笺上的颜体工整得刺眼:“…… 未遵先生教诲,与同僚言行失当……”

他忽然想起教她临帖那年,小姑娘踮脚偷他珍藏的松烟墨,鼻尖蹭得乌黑还辩解说 “要写最漂亮的颜体给先生贺寿”。如今这笔锋凌厉的“先生”二字,倒比刺刀还伤人。

“周次长,沈工申请调去西北的公文……”

“压着。”他忽然开口,声音比窗外的风雪更冷,“钱塘江大桥通车前,哪都别想去。”

“次长,您今晚回府吗?”王秘书的声音带着试探。

他望着窗外的风雪,想起周宅西厢的暖炉,想起她写检讨时咬笔杆的模样。指尖划过案头的《应用力学原理》,扉页上她偷画的紫藤花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先生的轨距,是永远的安全冗余值。”

“不回了。”他扯过大衣,“把行军床支在资料室。”

办公室的行军床发出吱呀声,周屹深枕着浙赣铁路图纸入眠。梦里是去年在返回南京的酒店,她穿着藕荷色睡裙替他擦伤口,发梢滴着的水珠落在他掌心,像句未说出口的“喜欢”。忽然,沈砚宁的声音在梦里响起:“先生年长我二十岁,是长辈。”

他猛然惊醒,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汽灯影子,那些藏在心底的心事,那刻在佛珠木珠上的“宁”字,终究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就像铁轨永远平行却永不相交,而他只能在自己的轨距里默默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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