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斜斜掠过窗棂，周砚白半躺在藤编摇椅上，听着屋檐滴答的水声，手中着泛黄的《归墟异志》。书页间夹着的火红花瓣早己褪色，却依然固执地保留着南洋火山岛的炽热气息。恍惚间，窗外的雨幕泛起涟漪，将他的思绪卷入时光深处。
记忆如潮水漫过堤岸。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站在"镇海一号"颠簸的甲板上，咸涩的海风裹挟着魏临渊的教导声扑面而来；又看见沈清瑶撑着油纸伞立在码头，发间白梅簪子与纷飞的大雪相映成辉；还有周承宇第一次独立绘制航海图时的雀跃，周念安挥舞短剑与海怪搏斗的英姿......无数画面走马灯般闪过，惊觉那些惊心动魄的冒险，竟己过去了数十载春秋。
"父亲，该服药了。"周承宇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儿子端着青瓷药碗的手依然沉稳，只是鬓角也爬上了银丝。药香混着窗外的桂花香，周砚白突然想起归墟海底那座布满藤壶的古船，棺中女子睁开眼睛时，瞳孔里流转的星云是否也带着这般温柔的气息？
入夜后，周砚白做了个绵长的梦。他化作一缕清风，掠过京城巍峨的城墙，掠过通商书院此起彼伏的读书声，掠过运河上白帆点点的商船。最后，他飘向记忆深处的故乡——那座海边的小渔村。
梦里的渔村依旧宁静祥和，青石板路蜿蜒通向码头，晒鱼干的竹匾在阳光下泛着金黄。他看见年少的自己蹲在礁石上，用木炭在破木板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航海图；母亲坐在屋檐下织渔网，不时抬头唤他回家吃饭；父亲出海归来，带回的贝壳里藏着大海的秘密。
突然，梦境的海面泛起诡异的蓝光，归墟的漩涡在不远处显现。但这一次，没有狰狞的海怪，没有震动天地的轰鸣。从漩涡中升起的，是无数发光的蝴蝶，翅膀上闪烁着《归墟异志》里的古老符文。蝴蝶们围绕着他飞舞，轻声诉说着："归墟从来不是枷锁，而是游子归家的路标。"
梦醒时分，晨光正透过窗纱洒在床前。周砚白摸向枕边，原本残缺的平安扣不知何时变得温润完整，上面的纹路流淌着柔和的光芒。他颤巍巍地起身，望向窗外，发现庭院里的海桐树竟在深秋绽放了洁白的花朵，花瓣上凝结的露珠，像极了归墟海域永不坠落的星辰。
"父亲，您看谁来了！"周念安的声音带着惊喜。只见门口站着几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腰间挂着贝壳雕刻的哨子，手中捧着新鲜的海货。"我们是从您故乡来的，老人们说，该接您回家看看了。"少年们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让周砚白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登上商船时的模样。
三日后，一艘装饰着红绸的小船缓缓驶出京城运河。周砚白站在船头，望着两岸渐渐远去的繁华，平安扣在怀中温热如初。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回归——那些守护归墟的岁月，早己融入血脉，而故乡的海浪声，始终是心底最温柔的召唤。当小船驶入辽阔的海面，周砚白闭上眼，任由海风拂过面庞，恍惚间，他听见了天地间最悠长的歌谣，那是归墟的低语，也是游子归家的心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