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的镜子蒙着层薄雾，林浅指尖压在银星耳坠上，凉意顺着耳垂爬进血管。
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小铁盒里，这对耳坠是唯一没被母亲和姐姐拿走的东西。
助理阿琳的手还停在她后颈，正替她理平西装领口的褶皱："林小姐，您睫毛膏没花。"
"不是紧张。"林浅对着镜子扯出个笑，喉结动了动，"只是突然想起...我爸教我打领带的样子。"那时她才十二岁，父亲蹲在玄关，粗粝的手指绕着她细瘦的手腕，"打领带要像做人，松了没精神，紧了勒脖子，得找到自己的力道。"后来父亲车祸去世，母亲把他的西装全捐了，只剩这对耳坠在铁盒里生锈。
"林小姐，该上场了。"门外传来工作人员的催促，声音混着会场隐约的人声。
阿琳替她提起裙摆，丝质面料扫过小腿，像被风吹动的月光。
林浅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的瞬间，追光灯的热度劈头盖脸砸下来。
舞台下的镁光灯闪成一片星海。
林浅站在麦克风前，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记者、客户代表和沈氏集团的高层——她特意让林墨在邀请函里注明"沈氏代表"，却没说具体是谁。
此刻第三排有个位置空着，椅套是沈氏惯用的藏青色，像片等着被填满的海。
"首先，感谢各位在暴雨天仍到场。"林浅的声音比预期更稳，"这两天网络上关于我的言论，相信各位都有所耳闻。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辩解，而是——"她顿了顿，看向舞台侧边的投影幕布，"为大家播放一段录音。"
工作人员点击播放键的瞬间，电流声刺得人耳膜发疼。"你再查下去，只会自食其果。"威胁的男声混着若有若无的钢琴协奏曲，正是丽思卡尔顿酒店大堂的《月光奏鸣曲》选段。
会场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财经杂志的老编辑扶了扶眼镜："这是...丽思卡尔顿的固定曲目，我上周去陈明远先生办公室谈合作，听见的就是这个。"
"没错。"林浅按住桌沿，指节发白，"经技术鉴定，这段录音的背景音与丽思卡尔顿酒店顶层3801室（陈明远办公室）的环境音完全吻合。
而各位可能不知道，三天前我收到的威胁短信，信号源同样锁定在该楼层。"她看向第三排那个空座位，"至于沈氏集团被牵连——"
就在林浅有些紧张地等待下文时，
"是我活该。"
熟悉的低哑嗓音从会场后方传来。
林浅猛地转头，看见沈砚正穿过走道，黑色西装裹着挺拔肩线，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停在第三排的空位前，指尖轻叩椅背："昨天有记者问我，为什么不立刻辟谣。
我想说...如果我急着划清界限，才是真正对不起林浅小姐。"
会场的快门声突然密集起来。
沈砚摘下西装搭在椅背上，坐首时带起一阵雪松香水味："我欣赏林浅小姐的专业，正如欣赏每一位能在陆家嘴站稳脚跟的投行从业者。
至于所谓'后台'——"他目光扫过台下，"沈氏的股价跌了3.7%"
林浅的指甲掐进掌心。
上周五她在沈氏顶楼会议室做项目汇报，沈砚也是这样坐着，钢笔在指间转了两圈："数据没问题，但你的方案缺把火。"现在他说"欣赏"，说"不划清界限"，喉结滚动时的弧度和那天讨论方案时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筹备会凌晨三点，沈砚发来的"别查了，我没事"——原来他不是让她停手，是怕她连夜查证据时淋了雨。
"接下来，关于本次舆论风暴的策划者，警方己介入调查。"林浅重新握住麦克风，声音里多了丝暖意，"具体进展会在二十西小时内通报。
在此，我也想对幕后之人说——"她看向台下某排角落，那里坐着林月，珍珠耳坠在她颈侧晃得刺眼，"阴影里藏不住太阳，就像谎言终究会被拆穿。"
发布会结束时己近黄昏。
林墨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后台，发梢还滴着雨："找到了！
网络水军的实名认证信息关联着陈明远旗下的物业公司，马专家的银行卡流水里，每笔'咨询费'都来自林月的私人账户！"她点开照片，屏幕上是两个男人的身份证扫描件，"我让技术部截了他们和林月在咖啡厅见面的监控，时间就在你被泼咖啡的前一天。"
林浅凑近看照片，林月的侧脸在监控里格外清晰——她涂着酒红色口红，正把一个信封推过桌面。"公开吧。"她对林墨说，"所有材料，包括这段监控。"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林月"，备注还是三年前母亲逼她存的。
林浅深吸一口气接起，那边的声音像淬了冰："你满意了？
现在全上海都知道我是跳梁小丑。"
"你本可以不用当小丑。"林浅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如果那天在慈善晚宴，你没把我的项目书塞进碎纸机；如果上个月我加班到凌晨，你没让司机故意撞坏我的电动车；如果..."她喉咙发紧，"如果我们能像普通姐妹那样，坐下来喝杯茶。"
电话里传来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咔嗒"一声，忙音刺得耳膜生疼。
林浅捏着手机走到阳台，晚风卷着陆家嘴的灯火扑在脸上。
楼下的车流像发光的河，远处环球金融中心的霓虹灯正在播报："沈氏集团股价回升2.1%，舆论危机初步化解。"
手机屏幕亮起，是沈砚的短信："楼下有车，送你回家。
接下来，我们一起走。"林浅望着短信，鼻尖突然发酸。
她正要回复，余光瞥见楼下转角处，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缓缓摇下——驾驶座上的人戴着鸭舌帽，正举着手机对准她的方向。
夜色渐浓，那辆车的尾灯在视野里融成红点，像颗悬在暗夜里的危险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