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兄妹俩沿着青石小径慢慢走着,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雪昭踩着哥哥的影子玩,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妹妹最近……变了许多。”
江雪昭仰起脸,正对上江墨白深邃的目光。
她俏皮地歪头:“那哥哥喜欢现在的我吗?”
一片桃花落在她发间。
江墨白伸手拂去,指尖沾了淡淡香气:“自然喜欢。”顿了顿,“只要是昭昭,哥哥都喜欢。”
“那哥哥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江雪昭突然拽住他的袖口,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江墨白眸光微动:“说来听听。”
“我不想嫁人。”她晃着兄长的胳膊,“一辈子都不嫁。”
江墨白身形一滞,袖中手指蓦地收紧:“是因为……陆砚之?”声音里压着滔天怒意。
“不是不是!”江雪昭急得首跺脚,“我就是单纯不想嫁人嘛!”
她扯着江墨白的衣袖晃啊晃,“哥哥你答应我好不好?”
“为何不找爹娘说?”江墨白揉了揉她的发顶。
“他们肯定不同意……”
江雪昭小嘴一瘪,脑袋耷拉下来,像只淋了雨的小雀儿。
月光下,少女失落的模样让江墨白心尖一颤。
他轻叹一声:“……好,哥哥答应你。”
“真的?!”
江雪昭眼睛一亮,整个人扑进江墨白怀里,“哥哥最好了!”
江墨白被撞得后退半步,双臂僵在半空。
怀中人儿温暖柔软,发间芙蓉簪的流苏扫过他下颌,痒痒的。
良久,他终是缓缓收拢手臂,将妹妹紧紧拥住。
夜风拂过,吹落一树桃花。
江墨白望着怀中笑靥如花的妹妹,眼神温柔又坚定——
既然昭昭不想嫁,那他这个哥哥,就护她一世无忧。
夜色中,卫兆蹲在墙角的阴影里,嘴里叼着根草茎,忍不住小声嘀咕:“这江二小姐怕不是真被雷劈坏了脑子?往常不是闹着非陆世子不嫁么......”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到后颈一凉。
缓缓转头,正对上自家主子幽深如潭的目光。
宴沉霄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他身后,玄色衣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主、主子......”卫兆嘴里的草茎啪嗒掉在地上。
宴沉霄没有作声,只是静静望着远处相拥的兄妹。
江雪昭发间的芙蓉簪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衬得她笑靥如花。
许久,他才轻声道:“回府。”
转身时,玄色大氅扫过墙角的桃花,带起一阵细碎的花雨。
卫兆缩了缩脖子,总觉得主子方才的眼神......莫名有些吓人。
而此刻的宴沉霄,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玉佩,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少女扑进兄长怀里时,那声清脆的“哥哥最好了”。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
宴沉霄觉得自己的胸腔有些不适。
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又或者说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
总而言之,江雪昭第二日没有如愿地实现在家待着的愿望。
因为赵王妃——也就是赵弯弯的母亲,亲自给她这个落魄侯府嫡女下了帖子,邀请她今日必须参加赏花宴。
苏氏得知时,想要和女儿一起,被江雪昭拒绝了。
此时此刻江雪昭望着面前的帖子,笑出了声。
“合着在这等着我呢。”
红豆急道:“小姐,真的要去吗?”
江雪昭淡淡地开口:“去,当然去。”
“那我要给小姐梳个最耀眼的发髻,我要让小姐惊艳全场——”
江雪昭轻笑了一声,“傻丫头,别人只想看我出丑。”
“小姐!”
“随便梳个发髻就行了。”
“……好叭。那戴上昨日老夫人给的芙蓉簪。”
“……行。”
二人慢悠悠地上了马车,等到了赵王府之时,街道上己经挤满了马车。
江雪昭便没有急着下去,奈何有人看不惯。
晨光斜照在赵王府的朱漆大门上,车外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透过帘子传来:
“哟,这不是忠勇侯府的马车吗?”
“里面坐的该不会是那位......”
“江妹妹怎么还不下来?莫不是临阵怯场了?”
红豆气得首跺脚,却被江雪昭按住手背。
少女指尖轻挑车帘,露出一张素净的脸:“诸位姐姐好生热情,倒叫我受宠若惊了。”
阳光正好照在她发间的芙蓉簪上,鎏金累丝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方才还嬉笑的贵女们顿时噤声。
这江雪昭还真的生得一副好模样。
“江妹妹今日倒是素净。”
一道柔婉嗓音从人群后传来。
赵弯弯一袭烟霞色罗裙,发间东珠步摇随着步伐轻晃,“母亲特意嘱咐我来迎你呢。”
江雪昭唇角微勾。
这位郡主倒是会做戏,明面上亲热,暗地里却让跟班们给她难堪。
“有劳郡主久候。”
她缓步下车,裙裾纹丝不乱,“只是路上瞧见个有趣的事——有只雀儿明明自己巢穴还没筑好,偏要去啄别家的屋檐。”
赵弯弯笑容一僵。
这话明里说鸟,暗里讽刺的谁,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
“妹妹说笑了。”她强撑着体面,“宴席要开了,请随我来。”
江雪昭却不急不缓地整了整衣袖。
发间芙蓉簪随着动作轻颤,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光。
往日里惯会嘲笑江雪昭的众人,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女似乎不太一样了。
赵弯弯对江雪昭如此热情,让这群闺女纷纷猜想。
莫不是这江雪昭等着赵弯弯入了靖王府做了靖王妃之后,再做陆世子的侧妃吧?
这种想法不在少数。
江雪昭对这些或试探或妒忌或厌恶的眼神,照单全收。
宴会厅内金丝楠木的雕花屏风次第展开,赵王妃端坐在主位的紫檀木椅上,鬓边的金凤衔珠步摇随着她微微颔首的动作轻晃。
“臣女见过王妃娘娘。”
江雪昭随众人行礼时,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赵王妃保养得宜的手指轻抚茶盏边缘,笑容慈爱得令人发寒:“江家丫头倒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难怪我们弯弯总惦记着你。”
这话听着亲热,实则暗藏机锋。
果然,席间立刻响起几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