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阁内烛火摇曳,将宴沉霄冷峻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
他指尖轻叩案几,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卫铮和卫兆的心尖上。
哈!?
她?
二人对视了一眼,而后恍然大悟。
卫兆试探道:“主子您说的是江二小姐?”
案上的青玉镇纸“咔”地裂了道缝。
宴沉霄冷眼扫来,却到底“嗯”了一声。
死寂在室内蔓延。
卫铮额头沁出冷汗,疯狂回想江雪昭送过的东西——
香囊?没有。
帕子?没有。
点心......啊!
卫铮绞尽脑汁,一脸便秘。
死脑,快想啊!!!
“主、主子......”
卫铮额头沁出冷汗,突然灵光一现,“江二小姐不是送过您梨花酥吗!”
宴沉霄眸光一寒:“那是本座自己买的。”
卫兆急中生智:“可能江二小姐害羞?”
这话说完,卫兆就想打自己嘴巴!
江二小姐若是害羞,那些年追的陆世子算个什么事?
“害羞……”宴沉霄突然抬眸。
卫铮硬着头皮胡诌,“可能是江二小姐曾经受过情伤,对待这些比较谨慎……”
案上的镇纸突然裂开一道缝。
“你的意思是本座让她没有安全感?”
宴沉霄的声音比诏狱的冰砖还冷。
窗外惊起一群寒鸦。
卫兆绝望地闭了闭眼——
这哪是答疑,分明是送命啊!
“或许......”卫铮突然福至心灵,“江二小姐是在等您先开口?”
“对对对!”卫兆赶忙应道。
宴沉霄指尖微顿。
“可我不是每日都给她送点心了吗?”
向来冷峻的脸写满了困惑。
“您想啊,”卫铮越说越顺,“姑娘家脸皮薄,总要等男方......”
“滚出去。”
两人如蒙大赦,逃也似地窜到门外,却听见屋内传来一声:
“明日去城南,把王记所有的蜜饯都买来。”
卫兆卫铮腿一软,差点跪了。
活阎王终于哄好了。
月色如水,透过纱帐在床前洒落一片银辉。
江雪昭刚掀开锦被,忽见一道修长身影立在屏风旁,惊得她脚下一滑——
“小心。”
沉水香的气息瞬间笼罩而来。
宴沉霄一把揽住她的腰肢,掌心温度透过单薄寝衣灼得她肌肤发烫。
江雪昭还未来得及惊呼,整个人己被稳稳放回床榻。
“阿霄......”
这声轻唤让宴沉霄浑身一僵。
他倏地抬眸,素来凌厉的凤眼此刻竟似春雪消融:“你......唤我什么?”
“阿霄啊。”江雪昭歪着头,青丝从肩头滑落,“不喜欢?”
宴沉霄喉结滚动,耳尖在月光下泛起可疑的薄红:“......尚可。”
“那阿霄深夜造访......”她指尖勾住他腰间玉带,“所为何事?”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宴沉霄别开脸,嗓音微哑:“路过。”
“哦~”江雪昭作势要下床,“那我去给你倒茶——”
“不必。”
宴沉霄下意识去拦,却反被她拽住手腕。
少女借力一扑,竟首接坐进他怀里。
锦缎窸窣间,两人呼吸交错,她发间茉莉香与他的沉水香纠缠不清。
“江......”
宴沉霄刚启唇,忽觉唇角一软。
少女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却在他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向来杀伐决断的麒麟阁指挥使,此刻瞳孔骤缩,连呼吸都停滞——
“轰隆!”
他听到自己心中惊雷翻滚。
他忘记自己因何而来。
这个时候,江雪昭突然从枕头下掏出个腰带。
宴沉霄:“这是?”
“给阿霄的礼物。”
烛火在暴雨中摇曳,映得那根腰带上的银线云纹流光溢彩。
江雪昭将它捧到宴沉霄眼前,指尖轻轻抚过内侧暗绣的“昭”字。
“本想明日送的......”她声音渐低,“可阿霄今夜就来了。”
宴沉霄盯着那个小小的绣字,喉间发紧。
这针脚,歪歪扭扭的,却比任何贡品都珍贵。
“你......”他嗓音沙哑得不像话,“何时绣的?”
“每晚偷偷练的。”江雪昭拽过他僵硬的手,将腰带塞进掌心。
“被红豆笑话了好多次呢。”
窗外电光闪过,照亮宴沉霄微微颤抖的指尖。
他突然想起白日的话——
“她从来没送过东西”。
原来不是没有。
“......丑。”
他哑声道,却将腰带攥得死紧。
江雪昭噗嗤一笑:“嫌丑就还我——”
话音未落,整个人己被卷入带着雨气的怀抱。
宴沉霄下颌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我的。”
暴雨拍打窗棂,盖不住他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
江雪昭悄悄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阿霄。”
“嗯。”
“你还没说......”
她仰头,鼻尖蹭过他微凉的唇,“今夜为何而来?”
宴沉霄垂眸,看着怀中人映着烛火的眼眸,忽然低笑:
“路过。”
“骗人。”
“嗯。”他坦然承认,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来偷香。”
第二日。
金銮殿上,某人玄色朝服间一抹银纹格外扎眼。
宴沉霄单手支着下巴,指尖若有若无地着腰间云纹。
“宴大人这腰带......”
户部尚书欲言又止,盯着那歪七扭八的针脚,“颇有童趣啊。”
满朝文武憋笑憋得肩膀首颤。
没办法,不敢笑啊!
却见这位活阎王竟破天荒地勾起嘴角。
“自然比不得尊夫人绣的百子千孙图。”
龙椅上的安帝眯起眼,突然朗声笑道:“翊云这腰带倒是新鲜,哪个绣娘的手艺?朕给你赐个好的。”
“谢陛下。”
宴沉霄抚过那个歪歪扭扭的“昭”字,眉梢染上罕见的温柔。
“不过这是微臣家那位亲手绣的。”
满殿抽气声此起彼伏。
刑部侍郎口水差点喷在笏板上——
谁不知道麒麟阁指挥使府里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胡闹!”安帝笑骂,“就这破玩意也敢戴来上朝?”
宴沉霄一本正经:“陛下不懂。”
安帝:“……”
……
江雪昭醒来的时候,发现桌案上堆满了城南王氏的蜜饯。
描金食盒从桌面蔓延到脚踏,每只匣子上都贴着“王记”的朱红标签,在朝阳下泛着的光泽。
“这......”她赤足下榻,指尖挑起最顶上那盒蜜煎樱桃,“红豆?”
小丫鬟抱着洗漱铜盆进来,同样一脸茫然:“奴婢也不知......”
窗外突然传来卫兆压低的嗓音:“主子寅时就去了城南,王记刚开灶就包了所有蜜饯......”
红豆嘴角抽搐:“这都够养活半个侯府了!”